“在表哥府上可比家中自由了不少,没有嬷嬷和爹娘管束,表哥也能同我玩得来,简直是逍遥又自在。”温宛意走着走着便绕到了寝殿内,她瞧见了床帐下垫了数层软褥的软榻,当即眼前一亮,喜悦地上前细瞧,“之前伺候的嬷嬷只许我枕那种极硬的长形玉枕,床褥也没有这般软和,如今再也不用被嬷嬷耳边唠叨了。”白景辰站在她几步远的身后,嘴角带着轻松宠溺的笑意,双手惬意交叠着,一边旋着扳指一边笑道:“玉枕硌脑袋,早该换了,这软枕里面充了西疆的绒棉,睡久了还会生热。”“是吗。”温宛意不疑有他,俯身依在软枕上,感受着上面的暖意。好像确实很快暖热起来,比自己曾经的玉枕好了不知多少!温宛意瞧着新鲜之物就觉得欢喜,体会过后,她起身准备坐直了,然而,就在她收回心神的一瞬,突然发觉表哥不知何时已然接近榻边,还旁若无人地坐在了自己身边。“表哥,你……”措手不及间,温宛意有些吃惊地回头。白景辰十分自然地坐在一旁,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前世表妹重病在榻,这样的举动他做了千百次,侍疾喂药什么的,他都亲自来做,到后来,哪怕是为她更衣,他也是熟稔的。表妹戴多小圈口的玉镯,穿怎样大小的衣裳,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温宛意不知这些,她只知道一回头表哥就在榻边坐下了,之前府中嬷嬷管得严,别说同在一榻,别的男子连闺房院落附近也不可接近。而现在——表哥居然毫不芥蒂地就坐在身边,不仅坐了,还恰好挡了地方,她甚至都无法下榻离开。“什么?”白景辰没有觉得不妥,他守在她身边,只觉得她有些局促,并未觉出别的什么,“表妹何必不安,我已叫下人们都出去了。”温宛意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表哥是对她很好,私下里依旧以兄长自称,没有摆任何王爷的架子,也会和之前一样惯着她,但也正是因为和小时候一样,所以根本不顾这些男女之防,自己又不方便提醒他。也许表哥和自己一样,并未考虑那些繁杂之事。温宛意见他无动于衷,索性也懒得提及,干脆捞起一只软枕抱在了怀里:“很轻很软,可惜之后嫁给江世子,就不能这样肆意地枕着它了。”白景辰突然就笑不出来了:“你说什么?”温宛意被他的严厉神色惊了一瞬,有些莫名其妙地重复了一遍,又道:“表哥你怎么了?”白景辰抽掉她怀中的软枕,厉声道:“不许嫁他,想都别想。”也许是他太过急切,声音有些大了,哪怕温宛意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还是委屈地看向他:“表哥你为何这么凶啊。”白景辰握着软枕,在上面留下深嵌的痕,软枕缓慢回弹的时候,他才渐渐放软了语气:“表哥不是故意凶你,是不愿你喜欢他。”温宛意愈发不解——分明自己才认识那江世子没多久,为什么表哥非要觉得自己喜欢江世子?表哥难道不是很了解她的吗,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觉得自己喜欢江世子。于是温宛意解释道:“表哥,你误会了,嫁娶之事不是我一人可以做主的,无论是否喜欢江世子,将来也是……”“不行!”这是白景辰不可触及的逆鳞,也是他午夜梦回最疼的伤疤,霎时间,他一把握住温宛意的手腕,把人拉近了些,一字一句地告诉对方,“嫁谁都行,偏偏不能是他,不仅不能嫁,你的心意与目光都不能落在那人身上。”温宛意被轻轻一扯,身子瞬间不稳地跌坐在他面前,另一只手艰难地撑住自己,表情怔住了——这是她头一次见表哥露出这样的神情。很陌生。表哥怎么突然变了,原来真的不是自己的错觉,表哥真的和之前不一样了,会过问她,也会和那些人一样管着她。“表哥会为你解除这桩婚事。”白景辰回过神来,怕她受惊吓,便用掌心轻轻安抚着她肩背,“此事不必发愁。”“好。”温宛意自然乐意表哥为自己解除这段婚事,她想了想,哪怕对方是无中生有,也还是出言解了对方的担忧,“表哥我答应你,不喜欢他。”得到承诺后,白景辰这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十分自然地把人搂到怀里抱着:“表哥只要你安好。”温宛意僵直了身子,一动都不敢动了。她木然地低下头,看到表哥双臂都搂着她,亲昵又自然的举动好似做了千百遍,就好像两人之前便是这样相处的,不然表哥怎么能这样自然而然呢?“那些不合适的衣裳都不必留了,表哥已经叫人为你置办了新的,几位绣娘通宵达旦地去赶制,三日后便能送到合至殿。”白景辰紧紧挨着她,像是抱着什么心仪的宝物,一点儿也舍不得松开,“夜已深了,要去妆吗,表哥帮你。”温宛意更惊讶了:“周嬷嬷那样的性子,居然还肯将量体裁衣这些细琐的小事告知表哥?”“并非他人告知。”白景辰在她耳畔笑道,“表哥与你多年,自然知道你的所有——还有去妆的顺序,都是知晓的。”温宛意再次无言,目光里显然是存疑的。白景辰又道:“明日额心的花钿,表哥也可为你描画,你喜欢的样式,都会。”温宛意:“……”不信。相像◎白景辰在她唇畔轻轻一碰,说…………◎在就寝之前,白景辰正帮着表妹去妆,甚至没有叫丫鬟进来,就能十分熟练地为她按着顺序卸去乌发间的各样装饰,又拿起犀角梳篦为她轻柔地梳发。——她喜欢在去妆后梳发。温宛意坐在铜镜前,面色看似平静,实则心底一片惊涛骇浪——表哥居然说的是真的,他居然连那些只有贴身伺候丫鬟才了解的小习惯都知道。“表哥,你在私底下买通了元音和元萱吗?”温宛意想着,也只有她俩才能知道得这么详细了。“她们二人是你阿娘为你精挑细选的贴身丫鬟,只听命于国公府,表哥怎么可能买通呢。”白景辰指尖挑起她的一缕乌发,很柔滑,能让细齿的梳篦一路无阻,置于指缝时像是上好的软绸,他解释,“表哥做了一场详尽至极的梦,梦里皆是你,因此能通晓一切。”这话听着半真半假,温宛意不知道表哥是在开玩笑还是在故意逗自己玩,毕竟儿时一同玩闹的时候,表哥就很喜欢在无伤大雅的小事上戏弄自己,又能赶在她生气前把她哄好。那时候的表哥多少有些少年心性,偶尔还会毛手毛脚的,不像现在这样——动作轻柔有度,为她梳发时还会贴心地用另一只手的指节截着靠近发根的地方,免得在梳发时弄疼了,直到所有青丝都被梳得很顺,才松了手指,为她再次整理乌发的位置。青丝有些长了,铺陈在肩后能一路垂到腰际,白景辰为她打理好之后,双手轻轻握住她肩头,笑意舒展地看着她镜中的模样:“表哥伺候得如何?”何止是好,简直贴心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想到他们二人不仅能重归于好,还能如此和善相处,温宛意不禁有些感动,一边心下欣慰表哥成熟了不少,一边顾镜赞叹:“如果表哥是元萱和元音她俩,那一定是能领赏的程度。”白景辰佯装思索的模样,目光依旧瞧着镜中那柔桡轻曼的纤影:“那我呢?”这个回答出乎意料,温宛意被逗笑了,果断拿起一支最爱的金垒丝嵌宝玫瑰簪给他:“可赏。”“这不是表妹最心仪的簪子吗。”白景辰也只是说句玩笑话,还真没想着表妹会把最喜欢的一支金簪送自己,他笑着接过它,问道,“表妹当真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