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个意思?
任伟正想,颜瞻去洗了手出来说,&ldo;小冉要我过去一趟,有些急事,你跟妈妈吃吧。我今晚不一定回来呦,到时候通电话喽。&rdo;
不等任伟制止,颜瞻就跑去了玄关,拿了包换了鞋就出门了。
房间里只剩下任伟和他母亲,任伟的糟糕感觉更甚。他明白颜瞻是怕他在的话他们说话不方便,可其实他根本没话跟她说。颜瞻这一走,他是真要崩溃了。
&ldo;在我这儿吃饭行吗?&rdo;任伟看着母亲问,&ldo;你家里不等你吃饭啊?不是让你别等我嘛。&rdo;
任伟妈妈不说话,用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她走向餐桌,打开电饭煲,端起碗盛饭。
任伟哼了一声,去厨房拿了一次性碗筷出来。
她眼看着他拿过饭勺把米饭盛进去,又把每样菜依次拨了一些进纸盘。
她始终看着他,任伟却不在意的说:&ldo;吃吧,这样干净。&rdo;
&ldo;小伟……&rdo;
任伟妈妈的心被扎了一下。
她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那还是好几年前了,她照例过来看看他,敲门敲了好半天任伟才来开门。他只简单穿了一条短裤,见到是她照例很不屑的样子。而这时候从卧室里走出来另外一个男人,衣衫不整裤子敞着。她的选择是体面的把东西交给儿子,一句话也没问就走了。她不知道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说了她知道他也不会听。那时候他父亲走了有一阵子了。后来再度碰面,她选择委婉的对他说:那样不好,不卫生,还是别……他不等她说完就不屑的说:下水道蹦不出卫生球。从那之后,他们就几乎没碰过面,她总是把东西留在传达室,等他取走。也时常那东西下次去还在那里‐‐因为她不知道他到底住在哪边儿。
任伟低头吃饭,母亲不动筷子他也不介意。他只想吃饭,吃饭就不用开口说话了。但让他想不到的是,从眼角的余光他看到母亲把米饭拨到了瓷碗里,然后拿了木质筷子,从瓷盘里夹菜吃。
两人默默吃饭,谁也不吭声。
吃完母亲才放下碗筷说:&ldo;很好吃。&rdo;
任伟&ldo;哦&rdo;了一声,开了一听啤酒,叼着烟回来坐到了母亲对面。
&ldo;那天……我怎么也找不到你。&rdo;母亲有些急促的说。
&ldo;我看见他来接你了。&rdo;
房间内又再度陷入了安静。
任伟看着母亲,她陌生的有些让他认不出来。对母亲的印象,似乎总是停留在童年时代。那时候家里总是在争吵,母亲一遍遍的数落父亲没出息,父亲只是抽烟、听着。他们的争吵总是安静的,母亲声音不大,父亲一声不吭。唯一的喧闹大抵就是杯碗碎裂的声音,清脆而短暂。任伟到现在都记得母亲拖着皮箱离开家里的样子。当时是冬天,外面下着雪,她穿一件红色的羊绒大衣。皮箱的轱轳总是陷进雪坑,她拖曳着很费劲。任伟穿着厚重的棉衣跟在她身后,一直问:妈,你去哪儿啊,雪这么大,妈……她后来停住脚步对他说:你就当妈妈死了吧,以后就跟你爸爸一起过。她说着,替他压了压帽子,拍着他的背说:回去吧。后来任伟是哭着跑回家的,推开门就扑进父亲怀里说:妈妈说她死了,死掉了。父亲摘下了他湿漉漉的帽子,胡噜着他的脑袋说:是啊,她死了,你妈妈死了,她不在了。说来也奇怪,那天之后,任伟就真觉得母亲死了。这个家再没有她的身影和那股淡淡的来苏水的味道。他和父亲照旧过着他们的日子,家里很安静、很安静。
与父亲两人一起生活,任伟觉得家里好像不曾有什么改变。母亲以前就不常常在家,父亲做了饭也是他俩吃。唯一的不同是,饭桌上不会再预留饭菜,也没人在很晚的时候热菜了。当然,任伟也不用再发愁成绩单要找谁签字。
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家里都只有他们父子两人。更多时候是任伟一个,父亲总会在办公室待很久。
任伟记得很清楚,在他十四岁那年,发生了两件事。这两件事都对他冲击很大。
先是夏天的时候,那天任伟没上下午课,他溜回家是打算摸父亲的烟抽,他总是成条的买烟,不计数。任伟开了门,把书包扔在餐桌上,像往常一样朝卧室走。那时候他们住他母亲留下的房子,所谓一室一厅其实就是一个大房间加一条走廊。房间里有声音,女人的声音,而且是一种任伟从没听到过的女人的声音。他想也没想就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是光着身子的小杨阿姨。她时常会到家里来,有时候做顿饭,有时候带一些水果。但她从来不会光着身子。任伟看着她胸前的两坨肉摇来晃去,有些恶心。又看到压在她背上的父亲后背布满了汗珠,他的腰动着,那话儿在女人的身体里钻来钻去。任伟总是跟父亲一起洗澡,也总看见父亲的那话儿软嗒嗒的垂在身前,可他从来想不到它勃起以后是这个样子的。试问,有多少人见过自己老子勃起的样子?是小杨阿姨先发现他的,她喊了起来,喊得声嘶力竭。任伟转身就跑了。他无法面对这种场景,也无法抑制自己看到父亲勃起的那话儿后奇异的兴奋感。那之后,小杨阿姨不再来了,父亲更消沉了,他与父亲好像也再没话好说。他拒绝跟父亲一起去澡堂,自己也不去,夏天洗冷水澡冬天烧水。
第二件事发生在冬天。那天任伟去商店买年货,在人群中,他看见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和他&ldo;死去&rdo;的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她身边是个有些发福的男人,男人的身边跟着一个妙龄少女。还有一个小女孩,她被他妈妈抱在怀里。小女孩很不老实,总去揪女人的头发,两个人你抓我挡笑得很开心。任伟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他们,他看到她抱着小女孩选外套,给她买糖果。他听到她一直喊着:妈妈,妈妈。那天任伟什么也没买,倒是看他们采买了许多年货。他空着手进门,父亲问他干嘛去了怎么回事。他面无表情的说:我今天在商场看见我妈了。父亲从报纸上抬头,看着他说:你妈死了,你不要胡说。任伟继续说:她抱着一个小丫头,她叫她妈。父亲还是那句话:你妈死了。
再度见到&ldo;死去&rdo;的母亲,很讽刺,是在父亲的葬礼上。她穿过人群匆匆而来,一把拉住他的手就问:小伟,你怎么样?你看看你,你怎么这么瘦啊。任伟木讷的看着她缓缓张嘴:你是谁?
很久之后他才能正视父母离婚的合理真实性,但在任伟看来,母亲始终是个死人。这个女人是这个女人,母亲是母亲。因为只有这么看待,他才能回避母亲欺骗他、抛弃他和父亲的事实。她曾提出要照顾他,但对于那个年纪的任伟来说,他已经不再需要别人的照顾了。他也承担不起。那个女人她有家庭,那个家里有她的丈夫和两个女儿。他是局外人。
事实上,任伟那天看到母亲的女儿与她争吵,甚至没有真实感。他知道那不是母亲的孩子,但他始终认为她们亲如母女。
两人就这样寂寞无声的坐了许久,后来任伟妈妈洗了碗筷,拿了挎包离开。临走,她问他:缺钱吗?任伟说:不缺。她说:你看你都把自己住的房子租出去了。任伟瞪着她问:你有情商吗?他不是我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