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雁潮痛醒了。
臂膀里的老鸨蛊今夜分外活跃,肉眼能见在身体各处穴道里游移跳动,隔着薄薄的皮肤所到之处就凸出一个小包,里面火辣辣的疼痛,就像一把尖刀在肉里搅拌,全身的筋脉也似被挑断了一般整个人都蜷起来颤抖用手狠命的揪着头发。
“小柒,小柒。”尹凤书使劲按住他,手指追逐着那些小包不停的往里面输送内力。
“大叔,没用的,可能今天和那个癞蛤蟆动手动的,这老鸨可劲儿折腾我,操呀,我又不是它不听使唤的姑娘。”
“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嘴,你不疼吗?”尹凤书拨开雁潮被汗水湿透的发。
“疼,其实比这还疼的我都受过,剥皮断骨,我命大都忍过去了,可是大叔,怎么每次都这么疼这么疼!”雁潮说道最后已经哽咽出声儿,手指紧紧攥住尹凤书的衣服,大半个身子埋在他的怀抱里。
剧痛的袭击让雁潮曾经努力掩盖不去直视的那个黑洞一下子变得分外明显,短短几个月的由生到死,由死到生,再死再生,再生再死,死死生生,那些刻意佯装的坚强被打垮,压抑下来的孤独和惶恐都被无限放大,大到已经不能自己承受,他迫切的需要抓住什么,陪伴他安抚他,而尹凤书那双穿过他黑发的手带着救赎的温暖,让他在黑夜里看见了明灯。
“大叔,抱抱我,抱着我就不疼了。”
这样单纯直接的倚靠和信赖让尹凤书的心又酸又软,他这一辈子从来不缺的就是爱慕迷恋顺从畏惧崇敬还有妒恨算计,但是从没有人能无条件的信赖他倚靠他,叹息了一声,尹凤书把雁潮紧紧搂住,柔声说:
“疼不用忍,你得告诉我,我才能知道。”
“大叔,你和我说说话儿吧,说说话就不疼了。大叔我好奇你的事给我讲讲吧。”
“我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有,你的武功,你为什么在关外,你在江南的大房子,还有你家的旺财。”雁潮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咬着牙说道。
尹凤书按摩着雁潮颤抖的肌肉,轻轻说道:“我本也不是什么武林中人,十六前离开中原只身天涯,现在我想回家了,回去看看江南的月亮,闻闻江南的花香,赴一人之约。”
“大叔,我真可以住你家吗?”
“嗯,喜欢住多久就住多久,到了江南我一定找人帮你解蛊。”
“嗯,大叔我信你。对了,大叔你说叶赫他们这么多门派的人都兰州来做什么?”
“接佛骨舍利。”
“佛骨舍利?”
“少林寺高僧慧能早年到西域讲经传法,圆寂后听说骨化两大一小三颗白珠舍利,这次少林寺就是接引他的舍利回去供养,以弘佛法,各大门派尊少林是武林魁首,各派人到兰州接引。”
“大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你戏弄人家的时候我打听到的,说是来保驾护航,难保没有私心。”
“大叔你是说他们想要偷老和尚的骨头?”
大叔温柔的抚摸着雁潮汗湿的头发,对于他的明澈通透很是满意。
“老和尚的骨头有什么稀罕,他们想要的是雮尘珠。”
“雮尘珠?是什么东西?”
“雮尘珠又叫凤凰胆,传说中是轮回不灭的长生之眼,大小如鸡卵,肖似人之眼,通体红如火,万毒不禁,补阳去阴,乃火炎精华,天下一等一的纯阳之物。听说老和尚的舍利中就混有一颗凤凰胆。”
“这么厉害,还长生不老?老和尚哪里去弄的这玩意儿?”
“小柒,眼瞪得这么大,身上不疼了?”
“大叔,嗯,不那么疼了,你快说下去。”
“这世间哪有什么长生不灭,驱毒避邪都是真的,练纯阳内功的人也可补益。只是听说这东西曾是少林之物,后被帝王抢夺陪葬,再后来被西域异人挖掘,流出中土。老和尚在西域这么多年估计就是找这个东西,若人遭苦,厌老病死,修为一世,皆想成佛,那帮秃驴六根不净估计是想长生。小柒,你想不想要?
“要那东西干什么,我可不想不老不死当妖怪,听你说的像鸡眼像卵蛋好恶心。“
“小混蛋。”大叔赏了雁潮一个爆栗子,“是鸡卵人眼,没有什么用处拿来捏着玩,你不是一口恶气没有地方出嘛,正好叫那一帮混小子吃瘪,再说既然它能避毒,不知对你的老鸨蛊管不管用?”
“大叔,你这一说我还真来劲了,看他们一定就是想得到珠子,大叔,我们一定不要让他们得逞。”
“好,小柒,那我们联手,把兰州搅他个天翻地覆。”大叔小孩儿一样翘起嘴角,眼里狡黠一闪而过,大手和雁潮的手在空中相遇,拍出一声儿脆响。
风停月落,红日冉冉,尹凤书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床上那只小猪还撅着屁股紧紧裹着被子呼呼大睡,毛茸茸的一个小脑袋上的汗水还未干透,湿哒哒的黏在额头上,又黑又密的睫毛也湿漉漉的,一撮撮戳在眼皮子上,被阳光镶上一层金边。尹凤书拖个椅子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
雁潮睁开眼,过长的睡眠让身上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他睁开眼就看到尹凤书闭眼坐在椅子上,顿觉得一阵温暖,“大叔,早。”懒懒的声音略带沙哑,听起来竟然是满耳的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