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由铁丝网和波纹铝板和慢性的绝望构成的一座城。药物致使的绝望‐‐她自己就可能开过这样的处方,而这些处方在收容所的药房里一直在不断重复使用。有时,这甚至还不够‐‐桑德拉曾听人说,收容所最大的安全问题是麻醉品(烈酒,大麻,鸦片制剂,甲安菲他命兴奋剂)源源不断从外面走私进来。
德克萨斯州立法委员会面前有一份提案,提议将收容所私有化。提案附文建议采取&ldo;工作疗法&rdo;,大体意思是说,允许租派身体健康的关押人员参加筑路或季节性农活,以支付他们关押期间的公共开支。桑德拉想,如果提案获得立法通过,救助工程尚存的本已衣衫褴褛的理想主义将彻底破灭。本意是要为陷入长期贫困的人们提供帮助和保护,却摇身蜕变成了冠冕堂皇的签约劳力供应源‐‐无尽奴役,换来的只是免费的剪发和一件干净衬衫。
瞭望塔从后视镜中消失,隐没在了炙热的漫漫祜黄山峦间。她想起自己是如何地愤怒,因为康格里夫从自己手中抽走奥林。马瑟这案子,以防自己的诊断给他造成不便。不过,自己的双手又有多干净呢?有多少可怜的灵魂,仅仅因为与《诊断统计手册》里某个案例相似,就被自己大笔一挥,送进了收容所呢?救助他们,使他们免受街头暴力的虐待和伤害,没错,挽救他们不被利用,不受艾滋病毒、营养不良、毒品的伤害。有足够的事实依据可以让她的良心得到宽慰。可是,到最后,到底救了他们什么呢?她到家时,天差不多黑了。九月份了,尽管比八月最热的时候气温还高,但白天却逐渐短了。她査看博斯有没有发来新的信息。有一条,却只是奥林笔记本上的另一节内容。
她正用微波炉做晚餐,电话突然响起。她拿起话筒,心里想着是博斯,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ldo;科尔医生么?桑德拉。科尔么?&rdo;
&ldo;什么事?&rdo;她突然警觉起来,虽然说不清为什么。
&ldo;我希望你今天去看望你哥哥很有收获啊。&rdo;
&ldo;你是谁?&rdo;
&ldo;一个关心你切身利益的人。&rdo;
她感觉到一股恐惧从腹部生起,沿脊柱而上,最后,似乎落脚在了心脏。情况不妙,她想。但她没有放下电话。她等着看对方说什么。
第十二章特克的故事
&ldo;最是壮观的,&rdo;奥斯卡说,&ldo;壮观得几乎超乎想象的,是他们的物质性建筑‐‐数以千百万亿的各式构件,小至微细大至巨型,分布在整个银河系!人体之谓渺小,较之而言,比他们微细的构件还要小。然而,我们对于他们却非常重要!某种意义上,我们是他们存在的一个重要意义部分。&rdo;他脸上挂着出神的微笑,就如一个人凝神注目某一圣境。&ldo;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们正过来与我们会合。&rdo;
他在谈论假想智慧生物。
头一回,奥斯卡邀请我到他家做客。直至今天之前,我都想象不出奥斯卡到底有没有家或者家人。但他既有家也有家人,他希望我跟他们认识。他家位于涡克斯中心区右舷层层叠叠的建筑群深处,砖木结构,低矮而温馨,四周是落叶稀疏的雅致的树木。我到访时,在家里有三个女人和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他的女儿,一个八岁,一个十岁。其中一个女人是他的终生伴侣,另两个跟这家庭关系较远一些‐‐涡克斯语中有一个词语称呼这种关系,但奥斯卡说很难翻译成英语,因此我们姑且称之为&ldo;远房亲戚&rdo;。一家人围席而坐,菜品有闷烧鱼和各种蔬菜。席间,他们彬彬有礼地问起关于二十一世纪的一些问题,我一一作答。然后,两位远房亲戚带着两个吵吵嚷嚷的女儿出去。奥斯卡的伴侣,布莱蒽(名字里也带着一长串称号和敬辞),一个目光柔婉的女人,吃完饭后,稍微坐了一会儿,最后也借口出去了。只留下奥斯卡,在人造天光逐渐暗淡的黄昏里,跟我谈论起有关假想智慧生物的事情。
这不是一般兴之所至的闲聊。我逐渐明白,奥斯卡邀请我来这里,是要跟我讨论一个严峻的问题,或提出某种任务艰巨的要求。
&ldo;就算是他们知道了我们,&rdo;我问道,&ldo;又能说明什么呢?&rdo;他点了一下餐桌上的一个控制界面,调出一个二维图。图像漂浮在我们之间的空中,展现出一个最近拍摄的假想智慧生物机械设备的鸟瞰图。它们正缓缓地驶过南极沙漠:三个貌似平常的盒子,后面跟着六七个小一些的长方形物体。这些图像平常得不能再平常,跟中学几何课本上的图形没什么两样。&ldo;过去一周里,&rdo;他说,&ldo;它们改变了行驶方向。它们现在的行驶路线,正好跟我们目前的位置交叉。&rdo;
涡克斯预言看来是得以印证了,那份自豪的神情不仅仅是写在他的脸上。今天在其他家人脸上,我也看到了这一会心的微笑。
&ldo;这些机械装置,或者其他类似设备,已不止一次穿越地球各大洲。既然我们知道了要寻找的目标,我们就能识别和分析它们的踪迹。证据显示,这些装置甚至可能在海底航行过‐‐这并非不可能。我们的学者认为,它们正在尽可能极尽精确地绘制地球地貌图。&rdo;
&ldo;它们做这个的目的是什么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