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就被宋书明打断:&ldo;大生,不要再提这件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妹妹是怎么失踪的。&rdo;
许大生却不肯放弃,仍劝他:&ldo;书晴已经失踪四年多了,生活总要继续啊。&rdo;
宋书明神色坚定:&ldo;不找到她,我哪里还配有什么生活。&rdo;
许大生叹气,不再劝他,只将他送出去。
宋书明开车走了十几分钟,拿起电话打给阿卡。
响过几声才接通,宋书明关切问道:&ldo;阿卡,最近新出了一具女尸,你知道吗?&rdo;
电话里阿卡的声音很是疲惫:&ldo;宋警官,不用了。我已经找到我姐姐了。&rdo;
宋书明和阿卡,一个是北京大汉,一个是福建小伙。一个是公安大学毕业的前警察,一个是初中辍学的打工仔,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两人能认识,还是因为经常在许大生这里撞见。
宋书明不见了亲生妹妹宋书晴四年多,刘阿卡失踪了亲生姐姐刘阿采快三年,两个人生活背景成长轨迹不尽相同,却都有那一股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劲头。寻亲寻到最后,总免不了经常来停尸房,认一认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两人遇见几次,聊了几句,知道彼此境遇相近,很是惺惺相惜了一阵。
此番宋书明听说阿卡竟然找到姐姐,替他开心之余不免十分激动,连声询问:&ldo;怎么回事?&rdo;
阿卡却不愿多说,讳莫如深的样子。被宋书明问的急了,只抛下一句话来:&ldo;宋队长,展览路二条三里,四楼506,你要想找你妹妹,知情人住在那里。&rdo;
信息给的没头没尾,宋书明却毫不犹豫,开了车去展览路二条。
这一片区他并不熟悉,绕远了路,开到已是傍晚。连问了好几个人,却都不知道所谓展览路二条在哪里。本来已经打算放弃,转过弯打算买瓶水,随口问了问小卖部的老头,看着也有70多岁,耳聋眼背,找钱的手哆哆嗦嗦,认了半天没认出钱。宋书明大手一挥不要零钱了,鬼使神差问了一句展览路二条在哪里。哪知那老头竟知道,嘶哑着嗓子说:&ldo;展览路二条,就是老冶金所家属区。&rdo;
宋书明沿着坑洼不平的水泥路往前走,这一片周围全部被拆迁走建了新的开发区,只零散分布了几块不知什么原因遗留下的老筒子楼。上个世纪五十年代的楼里,住的基本都是上了年龄无力搬走的老人,水管破旧,电闸常跳,小区年久失修,压根谈不上什么居住环境。他眼力不错,进了楼栋,又拿手机照着昏暗的楼梯爬了五楼。楼梯间角落里密密散步的黑点都是老鼠遗留下的痕迹,宋书明暗暗皱眉,对住在这里的人又多了几分没来由的怀疑。。
506室在筒子楼最里面,整条楼道阴冷安静,门前连盏灯都没有,掉漆的大铁门锈迹斑斑,很难想象有人居住的痕迹。宋书明几乎已经不报什么希望敲了敲门,却听吱呀一声,门开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竟然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身材单薄干瘦,穿着一件灰扑扑的旧卫衣,五官疏淡,年龄虽不大,神色却死气沉沉,很不起眼的样子。
&ldo;什么事?&rdo;她问。声音低沉喑哑,并不十分好听。
宋书明皱了眉头,问:&ldo;我是阿卡介绍来的,听说,你帮他找到了姐姐?&rdo;
小姑娘面色波澜不惊,让开门口自顾自往里走,边走边说:&ldo;一次八十,不还价。&rdo;
宋书明一愣,以为阿卡把自己介绍给了暗娼,犹豫一番站在门口徘徊不前,小心翼翼说:&ldo;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做生意。&rdo;
小姑娘似是反应过来,大怒,眼睛瞪得圆滚滚,冲宋书明大吼一声:&ldo;我会问米!&rdo;
宋书明回了家,坐在桌前生了一肚子闷气。万万没想到费了一番周折,阿卡竟然找回一个神婆来。而这神婆女孩名叫林愫,竟然是北方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大一学生,今年刚刚十九岁。父母双亡,由爷爷带大,爷爷去世之后自己孤身生活,直到考上大学。他一开始还不知&ldo;问米&rdo;是怎么回事,再多问几句,才知有些地方流传在糯米里插根筷子,请鬼上身回答一些问题。多是想念故人的家人,慰藉心灵的封建迷信罢了。等搞清楚了这个,他立时坐不住了,当即起身告辞,失望的神色掩都掩不住。
临行前,宋书明满肚子好奇,终是忍不住问她:&ldo;你为什么不住在学生宿舍,要去这么破旧一个小区租房子住?&rdo;
林愫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ldo;我不爱干净。&rdo;
宋书明气结,再不说话。挥挥袖子转身就走。
第3章【阿卡】可姐姐阿采,再也没有捎来过只言片语
回到家中,宋书明原本打算将这事抛在脑后,但夜深人静躺在床上,却迟迟不能入睡,像铁板上的虾子翻来覆去,他为人本分老实,又仍有警察的正义感作祟,满心都在忧虑阿卡如果相信了骗子的鬼话散尽积蓄岂不可惜。想了又想,他干脆爬起身披上衣服开车直奔阿卡租住的小区。
他上次来,还是大半年前,宋书明来停尸房认尸,恰好又遇到阿卡。阿卡转了三趟公交车,又骑了二十分钟的共享,辗转三个多小时才来到认尸房。那次的无名女尸看样子像是精神有问题的流浪妹,黑黑胖胖,宋书明一看就知道不是妹妹宋书晴,也觉得年龄对不上阿卡的姐姐刘阿采。可是他就是不肯放弃,坚持还要再留一次血,方便验证dna。
许大生温言劝了他很久,阿卡,你已经留了好几次血了,你的样本我们库里有。对上了,一定会找你呢。
他倔着一张脸,一口福建普通话:&ldo;血不新鲜了,测不准怎么办?&rdo;
宋书明叹口气,掰着阿卡的肩膀带他出去。他开车送阿卡回家,才知道他蜗居在城南红门路一处建材市场的群租房里面。十几个人一间房,上下铺,冬天没暖气夏天没空调,一个月只要600块。省下的钱,这些年来全用在东奔西走找姐姐上。
宋书明胸口难受。原以为这世间自己苦痛已是不公,睁眼一看,却发现芸芸众生总会有人比你更惨。
最起码他宋书明,衣食无忧。
他知阿卡攒钱不易,不愿看他浪费血汗钱,这次才专门开车来找阿卡,想好好开解他一番。到了红门路,他找一家小餐馆,打电话叫阿卡下来聊聊。
阿卡沉默片刻才应声。十几分钟后出现在宋书明的面前,开口就说:&ldo;宋警官,我这半年,去了一趟西安。&rdo;
老林去世之后给林愫留下两万多存款,她全拿来办了丧事。买了块上好的杉木棺材,挑了块原上背靠秦岭的风水宝地,风风光光替老林落葬。等丧事办完,9月开学,就要交学杂费了。
林愫一个初中毕业生,什么谋生技能都没有。老林从来不许她上手画兽首,说她煞气太重,小地方社火压不住。她会的手艺,就只有一门祖传的问米。
老林带她这许多年,早将技艺手把手倾囊相授。可他自己从没替人收钱做过,也从未允许林愫试过。她问起来,老林皱着眉头拿烟袋敲她的头:&ldo;邻里乡亲的,手艺说出来变了味,你将来还怎么嫁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