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一点,张居正在病逝之前,曾经有过解释。他在临终前给自己老师徐阶的信里说:&ldo;贱恙实痔也,一向不以痔治之,蹉跎至今。近得贵府医官赵裕治之,果拔其根。但衰老之人,痔根虽去,元气大损,脾胃虚弱,不能饮食,几于不起。日来渐次平复,今秋定为乞骸计也。&rdo;(《张太岳集书牍十四答上师相徐存斋三十四》)
这封信写于万历十年的三月,离张居正万历十年六月病逝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这封信既是张居正向自己的老师徐阶汇报一下身体状况,也是对自己病情的一个回顾。
那么张居正为什么要对徐阶写信汇报这些呢?原因是他刚动完了手术,而动手术的医生就是徐阶为他请来的名医。
张居正说&ldo;贱恙实痔也,一向不以痔治之,蹉跎至今&rdo;,这话是说他早就得病了,但一直没诊断为痔疮,也就一直没当成痔疮来治,所以以前的治疗也就一直没有对症下药。也就是说,以前一直误诊了。
但就算张居正得的是痔疮中比较严重的内痔,也不至于难于诊断啊?为什么医生给当朝宰相、内阁首辅张居正看病都会误诊呢?
我觉得原因出在张居正自己的身上。
张居正病倒前在给小万历的一篇请假报告里轻描淡写地说:&ldo;臣自去秋,患下部热病,仰荷圣慈垂悯,赐假调理,虽标症少减,而病根未除,缠绵至今。&rdo;(《张太岳集奏疏十一给假治疾疏》)
这话是说,我自去年秋天患病,病状为热毒之症,当时承蒙皇上和太后关心,让我调理了一段时间,虽然好多了,但没彻底好全,所以现在还不太行。
为什么说张居正是轻描淡写地说这段话的呢?
一是因为他这病其实早就有了,他在万历八年的辞职报告里就提到过,而这里张居正只说是万历九年秋天才开始的,说明他自己并没把以前的身体虚弱、头疼脑热当作疾病来看待。
二是张居正就算是把它当成病来看,也只是请假调理了一段时间,并没有认真地来治这病,所以虽然调理了一段时间后,好像症状减轻了些,却&ldo;病根未除,缠绵至今&rdo;。
也就是说,张居正此前并没有很重视自己的病情,因为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内阁首辅,他自己觉得自己没什么病,我估计医生自然也不敢说他有什么病了。
那么张居正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当心呢?
野史有野史的说法,但我认为张居正讳疾忌医肯定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跟他的部下常说的那句话‐‐有关万历新政的国家重担,&ldo;宜及仆在位,务为一了百当。&rdo;(《张太岳集书牍十二答山东巡抚何来山》)‐‐也就是说,要趁我还活着,把所有该做的工作、麻烦的工作和艰难的工作都给完成掉!
这就是&ldo;国家利益至上&rdo;的张居正。
但我们知道,工作永远也做不完的,可张居正非要跟命运一搏,非要人定胜天,这也是他后来急切、甚至操切的原因。他因为要把所有的事,做个&ldo;一了百当&rdo;,所以他就不能生病,他就不能休息,有病也不当病看。而庸医们面对这样一个权势醺天且又急切、操切的病人,误诊也就是可以想象的事儿了。
其实,就算是最后确诊为痔疮,我觉得还是误诊。
张居正给徐阶的信里说,幸亏你推荐的这位叫赵裕的名医给我确诊了,而且还给我动了外科手术,彻底切除了痔疮的根子,我才算是治好了病,但伤了元气,到现在也没能完全恢复。趁这个机会,我真的是要给皇上请求退休了。
从这话可以看出,那位叫赵裕的名医确定张居正就是痔疮,而且对此动了外科手术,而张居正对此也深信不疑。但我们知道,引发痔疮这种疾病的病因可能有好多种,可能是久坐导致,也可以是久站导致,可能是劳累导致,也可能是肿瘤导致。赵裕只看到了痔疮的症状,张居正也以为割了痔疮就可以了,却不知道这充其量只是治标,却未必是治本。
为什么这么说呢?我们来看看张居正发病的时间和发病时的状况就知道了。
张居正发病病倒是在万历十年的二月,这之前刚刚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河套地区的俺答死了,这一族的蒙古部落发生了分裂,他们原来与明朝良好的关系一下子变得不可测起来;二是浙江发生兵变,继而发生民变,而且有星火燎原之势;三是辽东泰宁部的头子速把亥联合土蛮部纠集十万大军来犯。
张居正可谓是夙兴夜寐,日夜煎熬,他坐镇京城,同时要解决眼前这三件难题。
他首先远程遥控宣大总督郑洛,劝服我们以前提过的那位蒙古族的女强人三娘子,让她再嫁俺答的儿子黄台吉,然后让黄台吉继承俺答大明顺义王的封号,从而彻底稳住了西部混乱的局势。
其次,他重用张佳胤,让他用铁腕手段,迅速赶往浙江平定兵变与民变。
他对张佳胤说,对于叛乱,务必下手要狠。这是张居正对内的一贯手段,他曾经说过一句名言:&ldo;爝火之方微也,一指之所能息也。及其燎原,虽江河之水,弗能救矣。&rdo;《张太岳集文牍卷六人主保身以保民论》
这什么意思呢?
是说叛乱就象星火可以燎原,一定要把它消灭在萌芽状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