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是科里有名的冷漠脸,臭脾气,难得露出笑容,因此还得一绰号——“凶赵”。
今儿是怎么了?大半夜来活儿了还能这么高兴?竟还笑眯了眼。
“什么意思?”
循蹈一头雾水,直到站在抢救室门口。
抢救室里挤满了人,目测均是身高在一百八十厘米以上的男生,吵吵攘攘围在抢救床前,其中一个穿白衬衣的抬头看见白大褂走进来,赶紧喊道,医生来了,不要再吵。
循蹈首先侧身从人缝中看向心电监护上的数字显示,患者急诊送来时已经在补液,生命体征还算平稳。几秒后,目光从屏幕上移开,映入循蹈眼帘的,是六、七张男生的脸,统统都能用俊美、帅气来形容的面孔。
一众齐刷刷的目光正射向循蹈,随众目光扑面而来的还有浓烈的酒精气味。
好似聚光灯照射,循蹈突然强烈感到一种小时候在学校舞台上表演时的拘谨。
没有接触任何人的目光,她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医用口罩戴上,遮住素颜,径直走到病床前。
一张白皙的漫画脸出现在面前,如果刚才围成一圈的是璀璨的星斗,那他确实称得上是一轮皎洁的新月。他的肤色原本应该更好看,只是失血造成的贫血貌,让他看起来有些苍白。
这张轮廓分明的脸,五官单独拎出来都不算最出色,可是凑在一起,怎么那么好看,英气勃发,让周围的漂亮男孩都黯然失色。
循蹈一时走神,脑子里竟在想自己看起来邋不邋遢,暗暗庆幸刚才戴上了口罩遮掩憔悴。
天花板上明亮的高色温灯,床旁滴滴响的心电监护,把陷入拘谨的循蹈拉回正常的节奏。
她故作淡定,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才开口。
“我是值班医生,什么情况,自己能说吗?”
床上躺着的男生没有带任何饰品,头发干净利落,但双眼透出的恐惧和惊慌失措的神态,让人瞧出他气质上的缺陷。
循蹈终于回过神来,在口罩里偷偷咧嘴,嗤笑自己竟然中邪。
“我来说,我来说!”站在床对侧的白衬衣急着抢答。
循蹈抬头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白衬衣左耳带着钻石耳钉,在灯光下不断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给他阳光的面庞衬上一丝不羁。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很兴奋,声音大、语速快,但从表达语言和逻辑上,循蹈大概了解了他的文化水平——对手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他们一帮朋友在夜店玩,床上躺着的,是他最好的兄弟雷霄,没喝太多酒,但吐了好几次,还有血腥味,后来昏倒了,他们就急着把他送到附近的医院来,在来医院的路上又自己醒了。
“吐出来的是什么?看得到鲜血吗?”
“可能是吃的东西吧,不知道有没有鲜血!”
“以前有过呕血吗?最近大便是不是黑色的?
白衬衣挤眉弄眼地对着雷霄,让他自己说,雷霄摇了摇头,声音虚弱:“没有呕过血,大便没注意什么颜色,但我经常胃疼。”
“通常是吃饱了痛?还是空腹痛多些?半夜痛醒过吗?”
“饿了就痛,半夜痛醒过好多次,自己买了胃药吃就好了。”白衬衣又抢答,看来他们确实很熟。
“以前有没有过肝脏疾病?自己清楚吗?例如乙肝。”询问肝病史,鉴别溃疡出血及静脉曲张破裂出血。
雷霄又摇了摇头,白衬衣歪着脑袋,也表示完全不清楚,说他们以前都没得过啥病。
循蹈又简要问了些相关的问题,做了查体,心里大致有了底。患者出现失血性休克,在急诊已检查血常规,血红蛋白低于60gl,要止血、输血、补液以及进行系列辅助检查,包括急诊胃镜明确呕血原因。
房间里的男生们统统丈二摸不着头脑,挤在一起窸窸窣窣,循蹈表示需要紧急联系雷霄亲属。
白衬衣被这帮兄弟嘀咕得焦躁起来,不耐烦地把他们赶出病房,嫌他们啥都不懂还碍事,待需要谁帮忙再叫谁进来,而后又急吼吼地表态,都听医生的,不要联系亲属,亲属都远在外地,不方便,而且肯定更不懂,只能瞎担心,所有事情都和他讲,他统统能替雷霄做主。
“从病史看,初步判断是十二指肠球部溃疡并出血,但最终还要做胃镜确诊,如果有活动性出血,还要视情况进行胃镜下止血治疗。”
白衬衣摆出不求甚解的鬼脸,他就想问雷霄这病到底危不危险,循蹈给他讲了病情发展以及治疗中的风险,下达了病重通知书。
他一知半解,却并不想暴露,眼神往返了几遍挂在循蹈胸前的名牌,爽快地承诺:“该怎么治怎么治。循——蹈医生,都听你的。”
“那就签字吧,有任何不明白的尽管问我。”
输血同意书、胃镜同意书、内镜下治疗同意书。
白衬衣听循蹈讲过后,并不仔细看内容,只是边签边害羞,嫌弃自己的字太丑。循蹈佩服他舍本逐末的能耐。
开好输血前检查、配血医嘱,给雷霄输上血时,上级医生也已赶到,准备做急诊胃镜,一群男生跟着去了内镜中心。
护士赵青小跑过来,“我刚看到母女俩中的妈妈回来了,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溜进病房,我去查看,告诉她住院期间不能随便离开,更不能这么晚才回来,她竟然发火怼我,说晚上不出去做事,白天哪来钱治病,好奇葩啊,你去看看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