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筝听着周遭的纷乱声,心中暗惊:薛丛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声言自己在这里呢?是真的要安抚百姓民心以防骚乱,还是为了收买人心,为自己树立威信?若真是因着后者,她真要佩服这位薛皇后的心智之快捷、思虑之深邃了,她所谋者,恐怕更大。
蓬莱府的官差都被遣了出来,挨街挨户地安抚百姓,说“只是普通的地动,已经无碍了,不必惊慌”云云,客栈中的众人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绍筝松了一口气,不管真实情况是怎样的,这样的处置目前看来都是好的。所谓“人吓人,吓死人”,全蓬莱城的百姓要是乱起来,再有谣言四起,后果可不堪设想。
她随着人流折回姬明月的房间,却惊觉不见了姬明月,方想起来自刚刚地动后三师伯唤出自己去,就没看到姬明月。
连闻人瑨都没了影子。
绍筝:“……”
她身后的窗棂一响,一个人影闪身而入。
“姬前辈!”绍筝惊呼,立时发现姬明月的身上挂着水汽,面容疲惫。
“前辈你怎么了?”
姬明月尚未答言,窗棂又是一响,一道紫影闪入。
“若不是我,她今日就没命了!”巫紫衣的衣衫上也泛着水汽,却一脸的得色。
“若不是你碍事,我今日就宰了那畜生了!”姬明月冷声道。
“姐姐你可莫逞强。你不感激小妹,小妹也不怪你,”巫紫衣呵呵,“不过,那畜生啊,便是姐姐当年修为全盛的时候,打起来都费劲,何况现下还受着伤呢?”
姬明月狠剜她一眼,巫紫衣犹自不怕死道:“我瞧那畜生像认识姐姐似的,莫非,你们交过手?”
绍筝恍然大悟:“前辈,你的伤还……”
她早该想到的,姬明月修为再深,岂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无恙了?她应该想到的……
绍筝觉得内疚。
姬明月却是不愿她如此的,板着面孔道:“我的伤已经没事了,你莫乱猜度。”
绍筝知道她性子高傲,更不愿令自己担心,或者还有不欲让巫紫衣知道根底的意思在里面?可巫紫衣的那句“姐姐当年修为全盛的时候”却勾起了绍筝的好奇,“全盛”会是多盛?
她不着痕迹地搀了姬明月坐下,细细打量她的脸色,见无异样才略略放心。
“地动是那……那东西造成的吗?”绍筝的脑中瞬间划过蓬莱阁岛洞内的惨状。
姬明月颔首,又转头向巫紫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巫紫衣无辜摊手:“姐姐你可真无情!好歹我也是帮过你的人。要没有小妹我的援手,恐怕姐姐独臂难撑,也是拦不住那畜生的吧?”
姬明月不屑冷哼:“你倒好心了?焉知那畜生出来伤人不是你们凌云门作下的孽!”
巫紫衣疑道:“姐姐这话我不懂。淮阳小道士,还有那些江湖上的小杂碎怀疑我也就罢了,我不同他们一般见识;姐姐为何也不信我?”
绍筝听到自家年纪一大把的掌门人成了她口中的“小道士”,嘴角微抽。
姬明月凝眸盯着她,一字一顿道:“不是你,便是凌天做下的,总归与你们凌云门脱不开干系!”
巫紫衣挑眉:“他是他,我是我,姐姐可别把他作的孽安在我的头上。”
姬明月目光玩味:“你们难道不是夫妻?”夫妻岂非荣辱与共?
巫紫衣无所谓道:“夫妻又如何?谁还没有过年少懵懂的时候?想姐姐当日同云大侠还不是……”
姬明月得雪眸一闪,眸光冰冷刺骨。巫紫衣不自然地挺了挺脊背,话锋突地一转:“……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也罢。总之,蓬莱阁的人不是我杀的,我想好好活着还活不够呢,何苦再造杀孽?再说,杀了他们,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姬明月面色稍缓,沉声道:“果然是凌天做的吗?哼!要不是死了那么多人,血腥味引来了那畜生,它也不至于兽|性大发,从山洞深处出来伤人。”
她银牙一咬,恨恨道:“他是想勾出那畜生来,引了海啸,或是血洗了蓬莱城,搅得天下大乱,他坐收渔利吗?”
巫紫衣冷嗤:“这事儿,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可恨!我怎么没杀了他!”姬明月愤道。
巫紫衣霎霎眼,嬉笑道:“姐姐这回信我是好人了吧?”
姬明月横她:“你和他,当真生分了?”
巫紫衣特别诚恳地点头:“我与他,道不同,不相与谋!”
说着,紧前一步,轻扯姬明月的衣袖,腆着面皮道:“我就喜欢和姐姐这样的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