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聂屏书他们说到这里的时候,沈家云几乎已经泣不成声了:“我知道,我并不该回到云顾花坊来。可昨儿夜里,那样大的雨,我真的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了!若回到闲花庄,必定不会有人护着我。只要冯家找上门,二婶婶回头一个将我交出去!”
她低头,轻抚自己的小腹:“若只有我一人,我便是豁出去这条命就罢了。我只想着保住这孩子,嫂嫂,对不起!”
这一次,沈家云眼中的愧疚,没有半点儿虚情假意在其中:“我知道如今说这些,也总是晚了。可我早就该听哥哥和嫂嫂的,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
“罢了,不说这些了。”
毕竟是自己一手带着走到现在的,听到沈家云的这般遭遇,聂屏书的心里怎能不难过?她到底还是对沈家云伸出手来:“阿云,你如今是撞了南墙了,知道回头就好。我也要告诉你的是,这一次的事情你的确是让我很无奈也很心寒。我和你哥哥从来都不是说要阻止你和什么人在一起,我们只是希望你等一年,方才能看清冯二的为人,你再做决断。”
“可如今……”她低头,看向了沈家云隆起的腹部:“你有了这孩子,往后的路就要想清楚明白了再继续走。”
“是。”
沈家云的手,也抚上了自己的小腹:“我如今盼着这孩子是个女孩,也许还能逃脱冯家的魔爪。”
她忽而又抬眸,认真地看向了聂屏书:“嫂嫂,我想……同冯家彻底断绝关系,不知嫂嫂可有法子?”
她也不顾旁的,突然就又起身,跪在了聂屏书的跟前儿:“求嫂嫂给我一次机会,帮帮我吧!”
“快些起来吧!”
聂屏书的心里有些不是个滋味儿,她皱了眉头:“如今这事儿也不是你的错。若你想同冯家断绝关系也不是不可,只是冯家必定不会放过这孩子。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如今你先留在这里安稳待着就是了。”
沈家云这才算是稍稍心安。如今她的身上有伤,聂屏书总是觉得要小心为上。既然沈家云是打算回来了,聂屏书也打算给沈家云一次机会。人这一生,怎能没有做错事的时候?知错改错,才能够回到正途之上,也未尝不可。也许是因为沈家云回来了,又同聂屏书将心结解开了些而安心许多,所以她除了吃饭的时间,几乎大半日里都在睡着。聂屏书依旧忙着云顾花坊的事情,沈江屿留下的人,只不过一日的功夫,就在外头抓着了三四个冯家的人鬼鬼祟祟。自然了,这些人的结果,都是按照聂屏书所言,打断了手扔回了冯家。冯家只能吃了这个暗亏,也不敢将事情闹大。与此同时,聂屏书也接到了沈江屿的飞鸽传书。说他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约莫明日一早就能到了。他快马加鞭,自然赶得及。只是聂屏书没想到,这一日还未过,到了晚间的时候,二婶婶吕氏就上门来了。自打聂屏书不愿意再给荣光花坊投入之后,吕氏和聂屏书的关系就降到了冰点。这主动登门拜访,叫聂屏书倒是有些意外:“呦,二婶婶怎么来了?”
这两日下雨,谁家店铺的生意都不大好。吕氏却看这都快要到了打烊的时候了,云顾花坊还热闹得很,心里自然是非常嫉妒。直至郭汝之开始算账的时候,外头的天色都已经要黑了。阿幸不喜欢吕氏,也毫不掩饰地白了吕氏一眼,然后问聂屏书:“今儿的饭要不要做二婶婶的?”
聂屏书看了吕氏一眼,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这才笑了笑:“也好。看样子今儿婶婶是有许多话要说呢。”
被聂屏书看穿了心思,吕氏轻咳一声,然后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屿哥儿媳妇这话说的,婶婶吃你们一顿饭,总不能将你们吃穷了吧?”
聂屏书笑着将吕氏迎进门来:“自然不能。”
她抬头对阿幸眼神示意,阿幸就明白了,自然是要上了楼去同沈家云说,叫她不要下楼才好。——阿幸做饭的手艺不错,沈江屿的人也知道帮着她,所以饭菜很快就做好。吕氏坐在饭桌旁,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有些诧异:“你们……平日都吃这些?”
聂屏书有些不解:“怎么?婶婶是觉得我们吃的太好,还是吃的不好?”
吕氏咽了一口唾沫,才笑了笑:“谁家不是这么吃饭的呢?”
聂屏书看着她喉头耸动,也明白了几分,只笑道:“家常菜罢了,婶婶不嫌弃罢了。”
吕氏如何会嫌弃?她既然坐在这里了,自然就要继续吃下去。聂屏书刚端起饭碗,就看到吕氏夹了一大筷子的肉放在了嘴里。吕氏一边说,一边对聂屏书问:“冯家找了我几次了,可有来过你云顾花坊?”
聂屏书颔首:“自然是来过的。说是要找云姐儿。我就纳了闷了,他们冯家丢了人,来我这云顾花坊做什么?我和沈江屿都同她断绝关系了,还要来叨扰我这云顾花坊,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
聂屏书可不管吕氏是什么表情,她撇了撇嘴:“要我说,冯家自个儿看不住人,那是他们的事情!总不能欺负我们家屿哥儿这两日没在,就来云顾花坊撕闹吧?他们那一日过来,我直接将他们打了出去!”
聂屏书还“贴心”地给吕氏夹了一筷子肉,这才继续道:“他们不会也去找二婶婶了吧?阿云这孩子向来都有自己的主意,她若不想让旁人找到她,咱们能有什么办法?二婶婶说是不是这道理?”
吕氏如今哪里还能接得上聂屏书的话?她轻咳一声,吭哧一下,然后低了头:“什么话都叫你说了,我还怎么开口?”
分明听到了吕氏的嘀咕,聂屏书还是装作不知:“什么?婶婶方才说了什么?”
吕氏还是扯着嘴角看着聂屏书:“我想着,咱们总要找一找云姐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