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还是收敛些!”徐若媛听得头大,正色道,“你如今做事,总要替我和爹想想,一味胡搅,你待置爹和我于何地?!至于官衣……”她微微一笑,说起端午的那局对弈后,嘉德帝问起她哥哥擅棋艺的事——那是她头一回因她的哥哥而在人前觉得面上有光。
徐兴祖翻眼,“那有什么?陛下还能因我棋下得好就赐我官衣?”
徐若媛冷笑:“你就不想想陛下从何知道你?”因说了元湘公主如何求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又是如何说的话,“明摆着,这是娘娘或是太子殿下对陛下提起过了——我和爹殚精竭虑地为你谋划,你自己也要争气,这节骨眼儿上出了什么岔子,可别说妹妹人微言轻帮不了你。”
徐兴祖闻言喜出望外,起身就给徐若媛作揖,一口一个“好妹妹”地谢。徐若媛绷不住,嗔着他道“快坐下吧,你哪有做哥哥的样子?八字儿刚有一撇,就这么沉不住气。”因向徐兴祖细问起太子的喜好,说替他想想在太子那里该如何进退。徐兴祖不疑有他,自然是知无不言,兄妹二人倒是难得地言笑晏晏了一回。
他二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寿昌宫的西殿里,德琳亦有访客,一本正经地问她,“德琳,你说父皇为何要赐我们那么一幅扇面?”
德琳头不抬眼不睁,顾自在棋盘上落子,“何不去问陛下?”
今日元沁的舅母即刑部尚书云鹏的夫人进宫,德琳原要陪元沁一块儿过去,未等出门,李申来传话,说太子殿下与陛下议事之后要来复盘端午的那局棋,请杜教习勿要外出。
这是冠冕堂皇地把私盐贩成了官盐,德琳暗自腹诽。送了诡笑不已的元沁出门,回来便在西殿迎门的厅里布下了棋案——史姑姑原说她二人不在,正好把窗纱帘帷寝卧用具什么的换换新,结果刚把正殿的东西撤下来,就来了李申那一出。史姑姑无奈向李申陈情,问可否换个地方,李申却四下一打量,道,“殿下雅意,何需拘泥?这西殿也还敞亮,就西殿吧。”
他是太子身边的总管,整个后宫除了陛下身边的崔总管、皇后身边的四命妇,最有头脸的也就是他了,他既发话,况且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谁还会去反驳?史姑姑笑着诺诺,心知原委的德琳更是只能道“遵命”了。
元成来后一看门窗大敞大开的西殿,未说什么,等史姑姑带人行礼退下——他以往找元沁,都是说来就来,他随意,史姑姑便不拘礼,今日他正式传了话,那自要按规矩参见不能散漫,却不知元成这番做作不过是要遮人眼,并不在意她如何的。
元成等人都退下了,才咬着牙根儿,带气带笑地睨德琳,“我看你能防到什么时候。”
德琳听若未闻,只道,“开局的我记不得多少了,妙处还是在中盘以后。”
元成瞪她一眼,碍于廊下就有听差的人,忍下了未去弹她爆栗子。坐下后随意复了两手棋,便提起了扇面的话。听德琳那么说,悠悠道,“陛下要是说看扇子在我手里有妙用、故而赐我扇面,那当如何?”
德琳拈棋子的手顿住了:那日被嘉德帝当众调侃是无可奈何,今日无人提,他却自个儿挑出来说,他是一点儿不觉得羞吗?正嗔恼,却听元成不依不饶,“你说,陛下要那么说的话,我该如何回?我问你话呢,德琳,你说陛下要那么说的话,我该如何?嗯?”
他的口气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可恶!德琳棋子一顿,怒了,“那你好好用着不就是了!”恶狠狠地抬眼,却对上元成无辜含笑的一张脸,手里的扇子不紧不慢地摇着,风拂在她的身上……吊了一半的脸子顿时再吊不下去,红脸白了他一眼,恨恨地又拈了枚棋子摁在棋盘上。元成却是委屈,“我是觉着陛下赐的扇面拿不出手,想不通才来跟你说!我一个七尺男儿,又是太子,人前摇着那么个上蹿下跳的猫……”
德琳低眉。
“陛下赐我什么不好?为何要赐我个猫……”元成还在絮絮。
“或许是告诫你勿要忘了本分。”德琳未抬眼,声音清冷。
“不懂。赐教。”元成愣了愣才有话。
“猫儿的本分是捕鼠。”
元成又愣了愣才明白她的意思:猫儿的本分是捕鼠,捕蝶自然就是不务正业了,她倒是心思奇巧!“是——么?”他拖了个长声儿,“我听到的怎么是说猫蝶,耄耋,是寓意长寿?”见德琳又像是未听了,更放慢了语速,“赐一个是长寿,那赐我们一人一幅,就是……”
“你刚刚儿说人前拿不出手?”德琳出声。——赐一个是长寿,赐他们一人一幅,那是……要他们“猫蝶”相伴,比肩偕老……再不打断,他真会把这话说出来了,可她还是宁愿在心里,他知、她亦知就好……
看着德琳眉目间微嗔却又脉脉,元成心中醺然,顺着德琳的话漫应道,“是啊。你要如何?”
“那就给我好了,正好是一对儿……”话方出口就觉出不妥,不等补救,元成已经接上了,“我给了你成了一对儿,那我有什么好处?”
若他不是刻意把第一句说得那么慢、面上也不是那么一副不怀好意的笑,这话没什么毛病,可他两样占齐了,还能让人怎么想?德琳只能怪自个儿大意:明知他无赖,偏说了句有歧义的话,被他钻了空子去。佯恼瞪着元成道,“那您给还是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