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明白,母后应能欣慰。”元成紧了紧她的手,“只是你这些伤……”
“当时听恤刑司的人跟傅姑姑说,三、五天就能下地……”
“三、五天?你当你是那些粗使宫婢?!不过我带了最好的金疮药、怎么了?”
德琳苦笑,“殿下,我这儿的药已经够多了,”听绿菱和墨莲说,每个送药的人都说自个儿送来的是最好的,若不是她坚拒,两个丫头能挨样给她换着用,“我觉着今儿用的安王送来的就很好,觉得不那么痛了,还清凉凉的。绿菱,拿给殿下看看。”
绿菱听到她唤,起身就要过来,瑾言却静静开口,“殿下,安王殿下昨日跟风七要过金疮药。”
风七,龙隐虎卫的总医官,出自他手的金疮药,名头或许不如贡用、官用的那些响亮,效用却好比是卤水点豆腐,懂得的人自然知道它的金贵。
瑾言无实据,却笃信元成手中“最好的金疮药”的来处与元信是一样的。只他傍晚才从悬云寺回来,先去向皇帝陛下复了命,又去彤辉宫见过皇后娘娘,跟着就到了这里,还能见缝插针地安排伤药的事,若非用心,何能至此?
瑾言心中了然,元成却在听到她的话后身形微顿,“亡羊补牢!”哼过这一声,想到元信早送来了药,德琳才少遭些罪,脸色方又和缓下来,“总算还知道做件正事。”
德琳不解他因何不快又为何瞬息平复,只顺着话问,“安王……还好么?”
“好!能吃能睡,好胳膊好腿儿的,能有什么不好?!”元成深知他迁怒于元信,元信有点儿冤,可不迁怒,他实在忍不住。恶声恶气够了,赶在德琳蹙眉前好好说话,“逍遥王爷是做不成了。明日起,他就到虎卫营点卯应差了。”元信志不在朝堂,宁王元俭重参政事后,他更有了挡箭牌,说人多乱,龙多旱,有宁王辅佐父皇和太子王兄是如虎添翼,要再加上他,闹不好可就成画蛇添足了。这话听得嘉德帝哈哈大笑,仁慧皇后也就不好再强求。
元信的志趣一向在于金戈铁马,可惜近十多年来,天启王朝四海升平——于国于民,这固然是幸事,可与之相应的,是军防武备之事在人们心中的分量日益减轻,甚而在元成有一年巡边归来,提出戍防松弛需待加强时,满朝竟无附议之声。或许也不能说没有附议,而是有可能附议的武将们未及开口已被丁侍中、杜尚书等重臣先声夺人,或言君子之国不以武力服人、或道强国不扩军方能睦邻友边,更有时任的户部尚书洋洋洒洒地当廷报账,力陈黩武会致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岂知元成的初议不过是加强戍防而已——然这就是世情:盛世崇文,乱世重武,被“崇”被“重”的才更有话语权,即便位尊如太子殿下,有时也不能不妥协于舆论……
举国不以军事为重,帝、后自不会支持元信。他的抱负无用武之地,便索性一日一日地这么悠哉过来了。直至今岁南诏寇边,直至这回元沁出事,夫妻父子的一番计议,倒是各退一步,令元信进虎卫营,看着是罚,可也算与他的心愿相符。
德琳听元成的意思,似乐见如此结果,便也跟着心安,“那,还有个人,瑶……”
“没有她的事。”元成知道德琳真正想问的是谁,她和元信不谋而合想要保的不就是这个人?他是不会像对元信那般迁怒于这个人,但再多的也是在为难他。
“殿下……”德琳软下了声音。
“……就那么放不下她?”元成板着脸。
德琳忙不迭地点头——本就是伏在枕上的,如此一来蹭得脸都变形了。
元成从未见过她有如此娇憨的样子,一时又是心动又是不忍,忙抚摁了她颊,不许她再虐待自个儿的脸,“为她折腾成这样儿还不够?!你还想……”
“不够,”德琳从颊上拿下他的手,看到他的脸色,未敢扔开,也学他此前的样子握在掌心,“瑶筝是我在宫里最亲的人了……,而且,您也知道,她和我还不一样……她要在宫里待下去,其实比我们都难,不是么?”身为武教习,瑶筝并没有明确的归属,平素不怎样,有事却是没有哪一宫哪一殿能替她出头做主。还有更重要的一样,武教习这一职位,终归是新奇多过必需,若有心削夺,将只是帝、后一念之间的事。而德琳确信今日今时的瑶筝,并不会愿意离宫,是以,她不能令瑶筝失了上意……
“这回的事,确实不会牵连到她。若她愿意,可一直安心做她的武教习。”别的,则不能指望了。
元成说得很慢,德琳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睁大的眼慢慢垂下,一时无话——其实不算很意外,只是想到瑶筝,实在意难平……
“你为她想得、做得已够多了,”元成不愿见她神伤,“就你这次受的苦……”
“我情愿!”
德琳猛地打断,一脸倔强。
“德琳——”元成低叫,苦笑不已:她这是连他都怨上了?“我也是多嘴才说那句话!不过这事儿上你、我都是外人,要急也不该是你我先急,你说是不是?”
他委曲求全,说的也是道理,德琳想了想,不语。元成见此没好气儿,“她真该庆幸她是个女的!”一想到德琳说“我情愿”时那义无反顾、视死如归的劲儿,他就直觉得心里顶得慌。
他这是、吃醋?气她维护瑶筝?瞟他一眼,德琳不惹他,“殿下,可否帮德琳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