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可笑!可笑至极!他不过区区蝼蚁,妄想与本殿对抗?本殿有母后,有父皇,有太子该有的一切尊荣,他有什么?本殿又怕他什么?!哈哈哈!”那笑声如上一世的他一样,逐渐诡异恐怖地盘旋于她耳边,让沈知珉心里打了个寒颤:真是个疯子!果然,气极败坏地谢谦无暇顾及地上不起眼的阿集,一心将沈知珉扯进了马车,带她进了宗正寺内。而随后就有领卫,带着一众人将朝云殿翻了个底朝天,并未找到下令之人所要的东西,便将朝云殿中看守得严实。--再见到商侑安的时候,不过一日,他身上就已然是伤痕累累,虚弱地靠在墙边。沈知珉想上前去,却被谢谦粗鲁地扯住。她挣扎几番,并未能将手腕抽出那只魔手,只得怒意地将袖子盖住了两人拉扯的手腕。她抬头看去,牢房之中的视线此刻正往她身上落来,她缓和了脸上的情绪,对他笑了笑。心里却是有些担心方才的举动被他看见。好在商侑安的视线并未停留很久,只是扫了眼她极力想遮挡的袖间。随后依旧沉默起来,而在男人低垂的眉眼间,看出了几分寒意。谢谦命人打开牢房,挑衅般高视着此刻沦为阶下囚的商侑安:“商侑安,你如今无任何官职与爵位,身为罪囚,见到本殿为何不跪?”商侑安抬眼,语气淡淡,并未动身:“我仅可尊你一声殿下。长幼辈分尚在,不管殿下承不承认,我也都是你的兄长,殿下的书读哪里去了?”整个牢房都僵得凝固,沈知珉悬着心,望去平时寡言的少年,此刻说出这番话,让她觉得,商侑安似故意在激怒谢谦。果然,这番话精准踩在谢谦的火上,他紧捏着拳头,那副兄长的口吻是他最厌恶的。母后可以任意对他打骂,父皇也可不看好他,可凭什么连商侑安这样的人都可对他评头论足?他这个太子,做得太失败了。黑暗里,那悄然生长的妒忌、不甘在这一刻,肆意窜长,即将要破出多年来的教礼,让他不顾一切地想杀了商侑安,杀了这引起一切的源头。他快要掐断少女的手腕,青白交织的脸上显露戾气。一触即发的气氛间,“殿下的白狐可猎着了?”商侑安对上谢谦吃人的眼神,云淡风轻地问了句。这句话无形是在反向挑衅谢谦,一个深陷牢房之人,竟还能知晓宫外之事!谢谦眉间寒霜,他眼前浮现出那看似温婉的少女,商侑安既然监视了他,保不齐会拉拢沈喻妧作为此案件的证人,来反指他!很好,谢谦看向身边的沈知珉,看不出这两姐妹竟是藏得够深!他扯过旁边无辜的沈知珉,将她搂在怀中,“本殿的好哥哥,你消息这么灵通,那可知晓我们几日后大婚呀?”沈知珉脸色一僵,有些慌乱地想与谢谦拉开距离,却被谢谦强制得更紧,只见谢谦皮笑肉不笑地贴耳与她道:“你若再反抗一下,本殿立即杀了他。”沈知珉知道这是在威胁她,她虽不相信谢谦敢这样大胆的杀人,却难说他愈发疯批的性子。牢房中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少年满身的血迹牢服,清冷瘦峋的身影靠坐于墙壁旁,他低着头,一手搭在屈膝之上,一手撑于地面。随后,他冷漠地抬起头,眸若寒冰,在谢谦那张脸上扫过,语气冷静得可怕:“若我没记错,十月初八。”还有八天。这样的日子,就连沈知珉都无心去记,在听到商侑安竟能说出她大婚的日子,霎时心下一漏,只觉胸口沉闷起来。谢谦挑眉,搂上沈知珉腰间,眼底嘲讽:“到时候,你身为本殿的兄长,可定要喝杯喜酒才成。”“酒当然要喝。”商侑安看向旁边的少女,眼底藏着一抹温柔,似在告诉她,别怕,等我。少女想回应他什么,却被谢谦一把推搡出牢房,命人关上了牢门,阻隔了两人不曾开口的关心。出了宗正寺,沈知珉挣脱出谢谦的钳制,冷色往前走去。谢谦不悦的目光只冷冷暼向离开的身影一秒,便不在意地收回视线,对着身后宗正寺的守卫吩咐道:“去,将人提至刑房,断了他双腿。”不大的少年,在说这样狠毒之话时,眼里透着阴森森地笑意,将他俊朗的面孔衬出几分阴白。他既然不愿跪,便让他终身跪着。“殿,殿下,这……”守卫面上一慌,虽然关在这宗正寺,可圣上并未下令处置这位王爷。谢谦阴鹜目色渗着不耐,盯得守卫双腿直发抖,他低头唯诺道:“是,殿下。”见守卫听话,顿时那张戾气的脸色转为晴朗,他缓缓一笑,踏着步子离去。075◎攀登云霄的那一刻◎一身清廉长袍站于宗正寺处,盯着那金匾看了许久,门口的守卫恭敬道:“太傅大人。”那步靴之人点头,随即踏入寺内,身后并未有人阻拦通报。顾原看着这座历来关押皇室之人的宫殿,心中升起浓浓惆怅,忽觉自己活过了很多岁月。内庭的侍卫见来人,忙上前恭迎:“失迎太傅大人,不知太傅大人有何事吩咐?”顾原:“盛安王在哪?”闻及此,那位侍卫脸色一僵,笑呵着问道:“不知太傅大人找他何事?是这样的,太子殿下有令,此人关押期间不得人来视探。”内庭的侍卫看了一眼顾原严肃的脸色,忙不迭地再补上一句:“不如小人请示一下太子殿下?太傅稍作等候?”顾原侧头,看了眼这位侍卫,还不曾说话,就被另一个声音打断:“大胆!岂敢对太傅大人无礼?!太傅大人乃太子殿下老师,这等事情还需要我来教你吗?”“统领大人。”小侍卫忙低头应道,退在了一旁。看押统领李百道恭着身子,朝顾原作一请字,指引顾原去了牢房。“有劳。”顾原微微点头,一礼,一手只于背后,抬着轻淡的步子,缓缓跟了上去。牢房之中并未看见商侑安的身影,顾原平静地看向带他绕弯子的李百道,目光不觉严厉起来。李百道佯装一拍脑门,恍然而道:“太傅大人恕罪,是小人忙忘了。太子殿下吩咐我们要对此案件上心,不可冤枉了盛安王,故而此刻,他已被提至审讯室呢。”顾原侧开身子,示意他前面带路。可李百道却是推辞起来:“太傅大人清风之身,怎能踏足那等戾气之地,不若太傅明日再来?”顾原此刻眼神缓缓一厉,到底是经历两朝之旧臣,所见所遇皆从容不迫,那身简朴的长袍透出一股令人惧怕的威严。李百道表面一笑,只好前面带路,将这个老顽固带到了审讯室。他奉的可是太子之命,这个老顽固虽承太子蒙师之衔,难不成还能命令起太子了?想及此,李百道心里也不再惧怕顾原。里面的少年被架在刑架之上,瘦骨嶙峋的身上无数处鞭痕。而那张清瘦的脸上却始终没有一丝痛楚的表情,过于平静地眸子中,却让顾原看出了一丝恨意。顾原的视线停留在少年波澜无痕的眸间,那样一双隐忍的眸子之下,会藏着怎么的情绪?他正想透过那双冷静的双眼,去分析瓦解那股隐藏的恨意之时,少年却是在此刻,对上了他剖析的视线。黑瞳之中,将顾原的表情捕捉于眼底,如反侦的猎人,以自己为饵,诱敌深入。顾原感觉到,这位少年的目标不是他,亦不是此刻在场的每一位。那一刻,他忽觉一股阴风从甬道灌入,拌合着惊乍的雷声,让他周遭阴冷起来。要变天了。顾原想到了什么,却在那一刻,心中唯只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