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回来,雪儿已经在家休养了半个多月了,每天看似像个没事人似的,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刷牙的时候,会忘记挤牙膏;刚晾干的衣服会拿出去再洗一遍;手里明明拿着那件东西,还不停的翻箱倒柜的找;脚上的袜子一只白色,一只灰色;静下来看书的时候,一天只盯着那一页,一天下来,一页纸都没翻过去;但,一天三顿饭按点儿吃,从来没有错过,在饭桌上,永远是最活跃的,时不时的说段儿老旧的笑话,大家也捧场的笑笑,谁也不戳破其实那个笑话她早上、中午都讲了好几遍了;晚上,是最早叫困的人,不到六点就嚷着要睡觉,以前,最害怕黑、开着灯才能安睡的王雪卧室一片漆黑,像丢了灵魂般早早的躺在床上睁着空洞的双眼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就像真的沉睡的人,可是,早上的眼袋,还有越来越明显的黑眼圈,再好的化妆技术也遮不住的黑眼圈,昭示着她又是一夜难眠!……
看着这样的雪儿,王强心神不宁,自责难过的同时隐隐的不安与日俱增,总有一种错觉:他要失去雪儿了。
阿梅坐到正在发呆的雪儿旁边,捋了捋雪儿垂下的头发问:“雪儿,想换个工作吗?”
王雪抬头看了看阿梅,冲着她笑了笑说:“我哥让你问的吧!”
“他很担心你。”
“我知道。阿梅,有我们主编的消息吗?”
“听说已经开始上班了。”
“哦。那就好。”
“你哥知道你喜欢那里,他说,会处理好的,要是你……”
“我哥是不是活的很累?”
“什么?”
“我觉的都是因为我,他才会这么辛苦。”
“雪儿!”
“你知道吗?最近想到哥哥,我的心总是会疼。父亲离开的时候,我还小,哥哥也只有十二岁,那时的很多事都模糊了,只有父亲的怀抱我还有些印象,好像特别的宽厚、温暖,依稀还记得他的笑很爽朗。母亲?大概是在父亲离开半年后,抛弃了我们。然后哥就成了我们家的顶梁柱,我躲在哥哥的羽翼下活着,哥哥却为了我赔上了自己的人生,我不想再这样拖累哥哥了。”
“雪儿,你怎么了?怎么能这样想呢?不怕你哥伤心吗?”
“怕,可是更怕他再为我牺牲下去。阿梅,没有哥哥的八年,我以为自己已经变的强壮了,戒掉了对哥哥的依赖,变得坚强独立了,可是,现在才发现,没有!放弃了小哥哥,对哥哥的依赖就像吸食了毒品的烟鬼,对爱的渴求越来越疯狂越来越痴迷,我怕有一天我会丧失理智,哥哥多爱我一分,渴求就多一分,就像那重度毒瘾发作者,不知道餍足了。虽然渴求在那份爱中溺死,可是更害怕像个吸血鬼的我总有一天把哥哥榨干吸净,在哥哥还没有心力交瘁之前,离开是不是比较好?”
“雪儿,你在想什么呢?为什么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呢?哥哥照顾爱护妹妹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怎么能跟大烟鬼扯上关系呢?你太夸张了!我知道这段时间你的身心都很疲惫,很煎熬吧!可是也不能有离开的想法呀!让你哥听到该会多伤心呀!你哥哥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忍心让他孤零零的吗?”
“阿梅,你真的觉得我夸张了吗?十二岁,十二岁的哥哥,父亲健在时,他也是爸爸妈妈手心里的宝,没有受过一点委屈,是在蜜罐中成长的,什么苦也都没有经过,可是父亲走了,还来不及难过,母亲就把我们丢在大街上,从此杳无音信。不懂事的我吵着闹着要找妈妈,哥哥一边寻吃的一边哄我,后来遇到了弥勒佛,收留了我们,我是衣食无忧了,可是,你知道哥哥是过得怎样的生活吗?我的享受都是哥哥拿尊严跟命搏出来的,我是靠着践踏哥哥活着的。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我怕,真的怕了。”
“你是太累了,别胡思乱想,好好的休息下就好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后会好的!”
“阿梅!这不是胡思乱想,是我逃避不了的事实,能够重新跟哥哥一起生活,是我梦寐以求的,可是,有些事发生了,我不能装作没发生过,我逃避的够久了,是时候面对了。”
“雪!”
“别担心!我不会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