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宸的神色出乎意料地严肃,“回答呢?”
她不敢抬头,无意识地折腾着已经被绞得皱巴巴的衣角。
他也没再说话,只是望着她的头顶。
似乎是因为受不了这冗长的沉默,良久,她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师叔。“
顾宸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虽然能想象她将要说什么,但他还是笑着答应了一声,“嗯。”
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然后连着深呼吸好几次,就好像如果不这样做,她就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一般。
“我会忘记那句话的,你也会。”
顾宸没应声,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她默默地握紧了缩在袖子里的手,佯装不在意地回视。
窗外北风呜咽,不知是不是有哪一扇窗没有阖紧,两人的头发被忽如其来的风扬得微微飘飞,兴许是头发挡住视线的原因,有那么一瞬间,苏不啼甚至觉得看不清他的脸,直到她狠狠地眨了几下眼睛,才恢复视线,尽管眼睛还是有些发酸。
“我去关窗。”她有些慌张地起身,快步走向窗扇的方向。
“是因为我弄断了自己的腿吗?”
他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是因为我弄断了自己的腿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她皱着眉转头,却只看到他的发髻和背脊。
“或许你认为我当年弄断自己的腿是件大错特错的事,可你应该知道,我那是要保护他。”这里的他,毫无疑问是洛白。
苏不啼听到这里,脸上闪过了一丝受伤,搭在窗扇上的手缓缓地滑下,最后,重新缩回了袖子里。风从她的耳边掠过,额前的散发凌乱地翻飞。
“是啊,我应该知道的是那个缘由,可遗憾的是,我知道的并不是。”
顾宸的背影僵了一下,有种不安从心头隐隐地冒出了头绪。
苏不啼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上头有一块茶色的污渍,如果她没有记错,那是一只不知名的野猫不小心尿在了上头。
“虽然我很怀疑,为什么一向对谁都不怎么伤心的师叔会那么关心洛白,但一开始,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会为了一个师侄断送自己的一双腿的,如果不是我刚好知晓了你的身份的话……”
顾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额头有点发凉,嗓子像被人扼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是洛白的皇叔,我很久以前就知道,至于你为什么断了自己的腿,我也就不用说了吧?”说到这,她轻轻地吁了口气,“其实老实说,我是有点怨你亲手断了腿,毕竟,我从小就那么那么的……仰慕你。”
他微微侧过头,从她的方向,能清晰地看到笔直的鼻梁,还有鼻梁下紧抿的嘴唇。
“因为我从小就仰慕你,所以你的欺骗在我看来就更加的不可原谅,你可能认为一直以来我表现出的厌恶都只是小孩子闹脾气,可适到如今,我只想说,你真不愧是生在皇宫里的人。好了,今天说得已经够多了,天色也不早了,师叔,请回吧。”
“吱呀”一声,风声戛然而止,她的头发也应声平静地落在了耳边。
顾宸无声地起身,望了一眼背对着自己的她,叹了口气,从轮椅上缓缓地站了起来。
“既然你今日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该做点什么。”
苏不啼不解,没出声等着下文。
“转身吧。”
她疑惑地回头,却结结实实地愣在了当场,“你……”
他苦笑,“你说得没错,我就是生在皇宫里的人,与那些为了皇位而机关算尽的人比,并没有任何不同。”
苏不啼觉得自己的无感瞬间关闭了,眼前一片漆黑,耳朵什么都听不到,甚至连冷暖也感受不到,好像外界的所有纷纷扰扰都与她再无干系,她只能沉浸在狭小的黑暗中,默默地听着自己如闷雷一般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