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塞上的那些士兵把钉满倒刺的擂木拴上绳索,按上轮架,交战时,这些接近城墙的擂木被放下去,清扫蚁附云梯的敌兵,用完之后还可以拿起来再用,这是为了接省擂木。更多的蹶张弩被搬了出来,绞上弓弦,安上弩箭,粗如儿臂的强弩每次的发射都会带走一串性命。成堆的石头堆在垛碟下,每个重约数十斤,从近二十米的城墙上砸下去,挨上便会筋断骨折。
遮墙后一阵阵的臭气传来,那是士兵们在煮沸滚油,并将收集来的人畜粪便加在滚油里,这些加了料的油含有毒素,一旦浇在人身上,除皮开肉绽被烫伤外,这些毒素侵入,极不容易治疗好,一般而言,这些人都会痛苦的死去。
一捆捆的箭矢被搬来堆在城墙上,城里的几十部投石机蓄势待发,由于对这场战争早有准备,所有相应的石弹都准备的极为充足,只是大型投石机制造难度很大,而且损坏容易,所以即便匠作营开足码力,并征召了不少的志愿者,但仍是只能勉力修复前几天损坏的投石机,根本无力制造新的。
城下的阵地已全部失守,晚上周澈便将韩猛部全部撤回城内,一天的激战,让韩猛的右军损失比黄盖的左军损失更大,虽然给敌人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但自己全军已减员到只有一千人了。
一个夜晚的时间,让周澈仍然组织人员将密密麻麻的拒马,铁棘布满城下的地面,有效地杀伤对方的人员,是他的主要目标。
让达耶鲁鹿流血,再流血,然后让他气急败坏之下再次调集援兵,让乌拉特成为一座空营,给王智造成一击致命的机会。
“传令给隐蔽在杭锦军塞的预备军,向副阳要塞移动吧,随时准备投入战斗。”周澈道。隐蔽在杭锦军塞的预备军足有三千人,这些人野战肯定不行,但用来守城却是绰绰有余了。这些人的存在,才是周澈有充足的信心守住副阳要塞的理由,达耶鲁鹿以为他只有四五千人,但他手足足有超过一万人的部队,便是战斗力强劲的部队便多达五千人。三天的战斗,自己损失了足有两千人,其中阵亡的便有千五百人,但达耶鲁鹿却足足没了万余人,一比五的战损,想必那老小子心疼得要命。
接下来便是更为惨烈的登城作战了,周澈毫不怀疑自己能守住城池,反而为了怎样引诱达耶鲁鹿将更多的军调到这里来而伤透了脑筋,既要保证城池的安全,又要让达耶鲁鹿始终觉得加一把劲便可以拿下副阳,这其中的度着实难以把握。
“将军!”沮授走到周澈的身边,与他并肩站在一起,眺望着远处的大营。
看了沮授一眼,发现了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脸色有些颓丧,但仍颇具气度的约摸二十七八岁的男子,这肯定便是益林王家大少爷王豪了。周澈不由笑了,沮授做事仍是那么犀利,单刀直入,径取要害,招招见血,拿来了王豪,不怕王海飞上天去。
“王君啊,现在副阳正面临一场恶战,能不能守住副阳,保我副阳数万百姓,便全在此一战,值此危难之机,王君能亲临要塞,协助守城,嗯,当真是有大勇气,大仁义啊!”周澈皮笑肉不笑地道。
王豪心中怒极,老子是自己要来的么?是你派人将我抓来的,看着这个和自己年岁差不多的度辽将军,没来由地忽地气势一落,对方那张看似很和善的脸皮下不知藏着怎样的城府心机,年纪轻轻,手握重兵,指挥方遒,挥手间将蛮族斩于阵前,冷看万余生灵死于面前而不变色,换了自己,有这份气度和心胸么?袁氏袁家,这个大汉第一等的豪门果然是人才辈出,一个庶女婿便有这等能耐,那他们经心培养的嫡传子弟又如何呢?
“将军,长史!”韩当走了过来,“刚刚县衙元皓先生哪里传来消息,王家已将五百矿兵派来了,他们的管家想见将军和他们家少君。”
周澈微笑,果然,王海还是老老实实地听话了,“嗯,王家不错,此战过后当奖,将那五百矿丁带来,由韩猛安排吧,对了,那位管家要见我是吧,带来吧!”
“见过周将军!”王忠深深地弯下腰,向周澈施礼,“遵将军号令,我王家已将五百护矿矿兵全部带来,所需武器,均已自行配齐。”
说话间,周澈已是看到那五百人均已上了城墙,韩猛正笑嘻嘻地接受,分配,一个个的屯长、什长眉开眼笑地将这五百人瓜分开来,带到自己守驻的位置,他们昨天一天激战,损失严重,现在一下了有了五百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老兵来补充队伍,无不大喜过望,这可比一批菜鸟强多了,来一批菜鸟,说不定还没搞清楚状态,便死翘翘了,要等一个新兵菜鸟成长起来变成一个老到的老兵,十个新兵中不见到有一半。
王豪心里在滴血,这可是自己家里精心培养多年的精锐啊,被这个天杀的家伙便这样拖上前线,一仗打下来,也不知还有几个能活下来。
“王家主的病好些了么?”周澈一边看着城上士兵的布防,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承蒙将军关心,已好多了,能起床了。”王忠陪着笑脸道。
“哦,那好,那好。等此战过后,我会去探望王家主,对他能派出人手援助本将表示感谢。”周澈转过头,看着王忠。
王忠脸上一阵抽搐,真是唾人一脸唾沫,还要看着人自己擦开啊,却也只能陪笑道:“多谢将军,只是将军,我家老爷病着,家里不能没有人主持,还请将军放我家少爷回去。”
周澈诧异地看了一眼王忠,道:“让王少君回去,这怎么行?王家有五百人在这里,怎么也要有人在这里主持负责,王少君正是合适人选,王家主既然能起床,想必已大好了,王少君在这里耽搁几天,应当没什么事吧,放心,过几天仗打完了,我亲自送王少君回去。”
王忠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说什么家主已大好,能起床了,将少君留在这危机四伏的战场上怎么行,刀剑无情,万一少君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塌了天,而且怎么看这个周将军都不怀好意,那就更不能将少君留在这里了。心中不由佩服家主的先见之明,果然如此,幸亏已做了准备。
王忠从袖筒里摸出一把钥匙,恭恭敬敬地递给周澈,“将军,家主说将军立营不久,便来副阳抗击敌寇,想必军费很是紧张,这是家主的一点小意思,请将军收下。王家在副阳城里有个地窖。。。里面有十万钱。。。和两万石粮食。”
送银钱?周澈心中一喜,自己还真是缺钱啊!接过钥匙,听完王忠的话后,不由一惊,这王家倒还真是大手笔,一送就是十万钱和两万石粮食,看来王家还真是有钱的很,为了买回自家少爷的命,倒还是真提舍得下本钱。
笑眯眯地接过钥匙,“好啊好啊,不错不错,王家主的确病重,我将王少君留在这里也确是有些不合情理,啊,这样吧,让王少君回去尽孝吧,怎么样沮先生?”
沮授微微点头,“将军所说极有道理,百善孝为先嘛。”
王忠总算松了一口气,少君算是捞回来了,但那五百矿丁只怕是有去无回了。但只要少君无恙,这些矿兵随时可以再装备起来。
对面连营里响起连绵的鼓声,周澈道:“敌人要进攻了,王管家和王少君便回去吧,这里兵凶战危,可不能伤了王少君的千金之体,这就请便吧!”
看到两人离去,周澈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看在钱粮和五百个兵丁的份上,却让你多活几天吧,收拾你们倒也不急在一时。现在老子忙着玩达耶鲁鹿呢!
短短的一个时辰,达耶鲁鹿便用人命铺出了通往副阳要塞主城墙的大路,密密麻麻的拒马,铁棘被一扫而空,深深的壕沟也已被填平,打到这个时候,别说是完达耶鹿,便是冷静的阿其诺,以及那些本钱很小的部落头人,也被激出了戾气,打出了血性,惨重的伤亡让他们基本失去了理智,看着已完全暴露在自己面前的副阳,便如同一个刚从牢里放出来的的血气方刚的壮汉,蓦地见到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脱得精光站在自己面前,那里还忍受得住不扑上去。
“杀进城去,血洗抚远。”城外蛮兵的狂叫让城上的人骇然失色。
周澈也被对手不计成本的进攻搞得有些发呆,像这样打下去,即便达耶鲁鹿打下副阳,他又还能剩下几个人呢!
“这家伙疯了!狗婢的。”周澈不由自主地爆了一句粗口,“公与,看来我们要提前让预备军上阵了。”原本是准备抵抗个五天后,再让预备军上来,因为周澈要在军中保全久经阵仗的老卒,但现在这个形式,达耶鲁鹿显然已失去了理智。
“今天抵挡一天,明天再给他加一把火。”沮授神情亢奋,让周澈不得不怀疑这家伙骨子里就是一个好战分子,看着城上城下四处倒毙的士兵尸体,周澈都觉得有些不忍卒睹,这厮却愈来愈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