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嬷嬷接着说道:&ldo;磊落人啊,眼里可揉不得沙子,暂时就先别探话,等时日久了,该知晓的,都会知晓。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是一步。奴婢先去领人,好歹也虚活了四十几年,这次怎么也得给主子把好关。&rdo;
午饭前,沈嬷嬷就把人给领了回来,两个丫环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一个秀气瘦长似纤草,本来叫燕枝,豆香给改名成了水仙,另一位,偏胖偏壮,人瞧着特别有精神气,是个黑里俏,本叫夏穗,改名为火仙。
还有一个小太监,看着只有十一二岁,一问下去,居然虚岁都15了,姓丁,平常也没个正经名号,都是小丁子的叫唤,豆香给取了个名字,就叫丁童,这小子第一次有了正经名字,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对豆香感激涕零,还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三人以前都没去过大院儿,平时就在府里打杂讨巧,头一次有了归宿,虽说是个没什么出生的侍妾,但谁叫人家肚子争气,给王爷生下个一儿半女,还愁没出路?况且这以后的事,谁能讲得准,指不定豆氏以后会发达呢。
所以,他们干劲十足,牟足全力表现自己,本来就没什么东西的榴昕小院,很快就被他们合力整好,月仙都没动手的机会,只指挥着他们行动。
才吃过中饭,榴昕小院就整个搬进了皓云轩的北屋,而豆香也正式以侍妾的身份,进入众人的视线。
第34章朱氏
皓云轩北边有三间房,背后是围墙,并无小门,采光不错,屋前载着几株石榴树,恰在七月初,红花怒放,绿叶点缀,分外鲜艳,一派生机。清风拂过,带出一股股泌人心脾的花香,让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屋子里很多物件都是胡氏安排好的,无需再办,收拾的时间大大缩短,一切安置妥当,才刚过申时。
豆香领着她屋里的所有人,换了新行头,打理干净,正式去和胡氏请安。
这次她给胡氏送上了自己亲手做的迦南香囊,香囊本身没什么看头,但囊内的药材却是豆香前世收藏的宝贝,三穗叶、谷合子将它们以秘法炮制,可起到凝神安眠的特效,而且还无任何副作用,常年佩戴,还能滋体延寿,以前是仁心庵里专门卖给大家主母用来安神的好物,只有一个缺点,两种药材产自藩国迦南,中原十分难得,有价无市,豆香所攒的分量,也只够用做这一个。
因着今日早上见过了,胡氏收了礼物,又让豆香认全了皓云轩的人,就放她们回去了。
豆香马不停蹄,继续带着大伙儿去南屋拜访朱氏,谁想却吃了个扎实的闭门羹。
月仙对朱蓉儿的大丫环桃红说道:&ldo;我家豆侍妾,今日听从夫人安排,才搬进这皓云轩,听闻还有一位良人姐姐,特来拜见。&rdo;
桃红满脸惭愧,嘴上赔罪道:&ldo;真是太不巧了,大公子每日都要睡午觉,必须由我家主子相陪,如今,他们都还没醒,奴婢可不敢去叨扰,所以实在是抱歉。奴婢保证,等主子们一醒过来,便立马相告。&rdo;
豆香接过话茬,回道:&ldo;无碍,是我不好,挑错了时辰,改日再来拜访,我们先回了。&rdo;
桃红当下就摆出送人的礼姿,&ldo;豆侍妾好走,奴婢就不送了。&rdo;
回到北屋,月仙忍不住道一句:&ldo;欺人太甚,这分明就是借口,没想到她竟然这样打发我们,让人好生气愤。&rdo;
豆香道:&ldo;气什么?这才是常态,不是人人,都如王妃那样的光风霁月。&rdo;
沈嬷嬷也道:&ldo;她这样不是刚好,正好凸出咱们的乖巧懂事,你以为这皓云轩里,有什么风吹草动,能逃得过王妃的眼睛。朱氏肯定更清楚,她这么做,并不是针对我们,八成是为了跟王妃赌气,这是在较劲呢。&rdo;
果真如沈嬷嬷所料,朱蓉儿正在生闷气,桃红在一旁劝解道:&ldo;您又何必为难豆氏,她虽然出身不得台面,到底是怀了胎,好歹也要给些面子。&rdo;
朱蓉儿嗤笑道:&ldo;不过是个乡野出身的农家女,凭着姿色得宠,侥幸怀孕而已,这样又如何,不管她生的什么,还能越得过我的旭儿?身份低微者,就算生了儿子,甚至是长子,也不过一个良人罢了,还是被人捏在手心里玩弄。&rdo;
桃红急忙捂住她的嘴,压低声说:&ldo;我的好主子,这话可不能说,小心隔墙有耳!&rdo;
朱蓉儿挣开她的双手,满是怨恨地发泄:&ldo;怕谁知道,知道了又如何,成天端成个活菩萨一样,像是处处都对你好,实际呢,该阴你的时候,丝毫不手软。本来旭儿五岁生日时,爷都松口提拔我做正三品的昭训,要不是她说一句,蓉儿出身不好,怕压不住福气,我到现在哪能还是个该死的良人!&rdo;
&ldo;主子如何又要提这个,都过去一年多了,您还是放下吧,您毕竟生养了大公子,王爷王妃绝不会亏待您的。&rdo;
朱蓉儿怒目瞪圆,泄出丝丝恨意,还流露出点点哀怨,低吼着说:&ldo;怎么不能提?邢氏是侧妃,谢氏是庶妃,她们仗着自己出生好,处处针对我,挑我的错,磋磨我,根本不把我当人看。&rdo;说到痛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流下。
&ldo;我受什么委屈不打紧,可旭儿何其无辜,他可是楚王的长子,却受我的卑微拖累,在两个弟弟面前,生生低了一头,一想到以后,他会受弟弟们嘲笑捉弄,处处受他们压制,我的心就像穿了孔一样,痛得怎么也好不了。爷又何尝不心疼旭儿,他都要抬举我了,没想到胡氏却跳出来横插一脚,生生让爷歇了心思。桃红,我心里恨啊,我恨邢氏和谢氏折辱我,可我更恨面慈心黑的胡氏,她也不是好的,统统不是好的!&rdo;
说完这些,朱蓉儿终是忍不住,把头埋进被子里,压抑地、痛苦地、费力地哭泣,仿佛要把全部的不满,从身子里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布到屋里,等最后的力气用完,她才止了哭,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冷冷地道一句:&ldo;我出身不好,谁人都可以踩在我头上,我无力抵抗,难道还不能为难一下身份不如我的人吗?&rdo;
七月初,天气还不是很热,却也有了燥意,但听到这句话的桃红,却徒生一种悲哀的凉意,着实凉透了她的心,蔓延到骨髓深处。
朱氏自然是不会去跟豆香陪个礼,套个近乎,尽管她们的遭遇,有这么多的相似之处。她自认为看穿了胡氏,认为豆香会走她的老路子,却永远不会明白,不是谁人都是她。
豆香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心上,实际上,现在的她,只在乎两件事,一是腹中孩子的安危,二是自己的命,除此之外的事,全都不叫事儿。两世为人,她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她觉得胡氏是个值得讨好的人,正如沈嬷嬷所言,跟胸怀洒落的人相处,你得适当的鲁直一些,笨一些,依赖一些。
豆香次日请安的时候就去跟胡氏打小报告了,&ldo;妾昨日去拜见朱姐姐,不过她正陪大公子睡午觉,没见到人,妾心里总觉得不安心,打算今天换个时辰再去。&rdo;
胡氏今天精神气明显较昨日好了许多,说话也响堂多了,&ldo;我昨日是怎么教导你的,凡事要以嗣子为主,你今天又来的这么早,肚子的孩子不要睡吗?好好养胎,别的事,不要多想,朱氏那里,就不要再去了,我这儿,也不需你过来请安,给我安安心心地养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