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地盯着医女把孩子包起来抱走,心中痛不欲生,悲恸不已,那是她的儿子啊,在她肚子里就被暗算,连睁眼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没了。
戎蓉的房内搜到了一盒脏东西,她也被擒了过来,李遥生并未直接送人去逼刑,而是退了众人,自己来问。
李遥生一滴泪都没掉,可嗓子已然哑了,带着莫名的苍凉,问道:&ldo;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你要害我的孩子?&rdo;
戎蓉跪在离她半米的位置,面无表情,沉默不语。
李遥生万般没想到,最后害自己的人,会是戎蓉。
当年她走投无路时,是自己救了她,也是她缠着跟着自己,发誓说愿为奴为婢,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在兵营里的日子虽苦,两人却同甘共苦,她还救过自己一命,从此成了生死之交,况且她对自己还有那样的情感,怎么会这样对自己!
想到此处,又见她不回答,李遥生拿起从她房里搜出的木盒狠狠向她砸去,心中的愤怒和绝望,使她不由地颤抖起来,质问道:&ldo;说,你背后的人是谁,是皇上?他一直不想要我腹中孩儿,果然最后还是出手了吗?&rdo;
那木盒豁得散开到戎蓉身上,流出似血非血,似药非药,还有一团软绵绵的脏东西。她这时候开口了,哭笑中带了一丝嘲讽,&ldo;你说年少时狂妄自大,我瞧现在也没有改了这个毛病,让我猜猜,你一定认定我必不会害你,也觉得除皇上以外的人,对付不了你。呵,真是可笑,皇上若要真对你出手,还需做的这样隐蔽,一副红花汤灌下去,谁敢去质问他吗?&rdo;
李遥生忽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回到原处,无力道:&ldo;我终是看错了你,信错了人,看在咱们多年情谊上,别逼我把你送到暴室去受折磨。说吧,到底是怎么害的我,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你?&rdo;
戎蓉这才捡起那团灰白软绵的东西,回道:&ldo;用的白蛭。&rdo;
李遥生没听明白,&ldo;什么东西?&rdo;
&ldo;白蛭这种东西嗜血,叮起人来,一点都不疼,也不会留下痕迹,平常用归尾、红花、丹皮、附子等药材泡着,时间久了,体内就含着这些堕胎的药物,等它吸了血,就放出药性。你睡觉用的松茴才能安睡,睡的也死。白天,我把这东西养在药盒子里,等我给你守夜的时候,就吸在自己身上,带到你屋里,等你睡熟后,再转移到你身上,等它吸饱了,再收到自己身子,拿回去继续泡。&rdo;
李遥生冷然道:&ldo;到是让你们费心了,竟然这样设计我。&rdo;
&ldo;我也很佩服那位的手段,认识她之后,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怕是头一回见你的时候,人家就开始准备伏兵了。不过反过来一想,还真是毛骨悚然,防不胜防。&rdo;
李遥生幡然领悟,&ldo;荷包一事,恐怕也是你们的计谋吧。&rdo;
&ldo;没错,那荷包在当着你的面拆过之后,我又亲手给你放了那些东西进去,再缝了起来。还故意留下破绽,就是为了等你流产之后,把这事推到皇后和韦氏身上,这样我可能就不用暴露了。没想到,居然被豆氏给识破了,你说的没错,她的确也不简单。没法子了,我也只能随机应变,祸水东流,提前嫁祸到韦氏身上。我话都说到这里了,想必你也猜到害你的那位是谁了,就不用点名道姓了吧。该交待的都交待了,你还要问什么,看在咱们多年情谊上,也一并告诉你,反正我已经吃了钩吻,剩不了多少功夫了。&rdo;
李遥生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咬着她青灰的嘴唇,斥责道:&ldo;为什么?我拿你当生死之交,你却这样对我,我哪里有对不住你的地方?那人是威胁了你,还是给了你什么好处!&rdo;
戎蓉这时才看向她,眼中疯狂的火焰悲哀地、绝望地闪着,&ldo;以前你女扮男装时,救了我,还带我在身边,那时候你身边只有我,就算识破了你是女儿身,我也从没有想过去违背我当初发的誓,服侍你一生,粉身碎骨,在所不辞!哪怕后来跟你去军队,为了救你差点丢掉性命,我也是心甘情愿,乐意至极。我虽为女子,却对你……你明明是知晓的,却佯装不知,这也没关系,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心里只有大业,只有皇上,我不求其他,只想要留在你身边,默默地守着你,我就知足了。&rdo;
&ldo;所以你在怪我放你家去?&rdo;
&ldo;你怎么能放了我?你明明知道我家中的情况,我娘做不了主,我兄嫂都是好赌的,哪有人性可言,你怎么能放了我!&rdo;戎蓉说到这里竟然咆哮了出来,眼中喷出的火似在焚烧着她。
李遥生撇过头去,脸上只剩下苍白憔悴的颜色,哑然回道:&ldo;我要进宫了啊,这是个吃人的地方,我放了你,是想让你去嫁人生子,过平凡安稳的日子,当真是为你着想。&rdo;
眼泪从戎蓉凝滞的眼中涌现出来,她呜咽着问道:&ldo;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什么生死之交,你还是把我当成是你的奴才,觉得我膈应你了吧。给了金银和卖身契,就这样打发走了!&rdo;
她很快擦干自己的泪水,又断断续续道:&ldo;我回家后,被兄嫂想办法榨干钱,我后来不肯给,他们就迷晕了我,把我卖到窑子里去。我怎么也不愿从,准备自杀时,是那位派人救下了我。&rdo;
李遥生沉默着背对着她。
她的声音渐渐虚弱,越来越小,&ldo;她答应我两件事,一、会帮我杀了丧心病狂的兄嫂,二、给我娘留下养老的钱。若是我办不成事,我娘就要背上,以妓充婢的罪名,去监狱里受苦,她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能受这种苦。&rdo;
在她瞧不见的那一面,李遥生竭力咬住嘴唇,眼里蒙上一层泪花,像是就要夺眶而出。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ldo;况且,我好歹能再见你一回,这次总算能让你刻骨铭心,再也无法忘记我,抛弃我了吧……&rdo;说完这些,她嘴角流下了黑紫的污血,再深深看了李遥生一眼,舍不得却不得不闭上了眼。
&ldo;蓉蓉,蓉蓉,不要!&rdo;李遥生磕磕绊绊下床,扑到她身旁,压着嘶哑的嗓子低吼出来,眼泪终于抑制不住,不断从她的眼角滑落,成了诀别的咏唱。
等孙尚宫来时,李遥生已经收了泪,目光呆滞,像是失了魂,无论被问什么,她都只回答一句:&ldo;都是我的错。&rdo;
而在李遥生的心口上有一把锋利无情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着、刮着,血也在一点一点滴干。
她知道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后来更是错上加错,如今谈什么都晚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仇雪恨!
慎贤妃的小产,终究是给鸾宫,染上了一层灰色的色彩,皇上也为了这个无缘的孩子,默守了十日,不是和豆德妃偷偷来的那种,他是真的沉寂了。
直到昭阳殿派人来报,说是皇后娘娘有喜了,已经两月余,他方才喜上心头,龙颜大悦,次日,宫里再添喜讯,曲台殿也派人来报,说汤修华也有喜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