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川豁然站起,急道:“紫辰——!”
那些弟子们都是一怔,左紫辰更是愕然,想不到在边陲之地的小酒馆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美貌陌生的姑娘喊自己名字。他拱手上前,声音淡漠:“在下正是左紫辰,不知姑娘何人?在下并不曾识得姑娘。”
覃川上前抓住他的袖子:“你怎么回香取山了?那天究竟怎么回事?你和玄珠……”
青青忽然咳了一声,将她轻轻一推:“姑娘,借一步说话。”
她把覃川拉到门外,神色严肃:“我看姑娘与紫辰应当是旧识,有些事你或许不知。希望你莫要在他面前再提起玄珠这两个字,年前他回到香取山已是求了山主替他消除记忆,如今是什么也记不得了。你若总是提玄珠,叫他想起什么,岂不令他痛苦?”
消除……记忆。覃川怔怔看着左紫辰,他神态安详,全无之前的苦忍涩然。原来、原来他又遗忘了,不过这一次是他自己的意愿。
“紫辰下山那段日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姑娘可否知晓?还请告诉我们……是不是玄珠出事了?她和另一个名为傅九云的弟子一直未回,姑娘若是知道缘由,也好解我们疑惑,莫让他二人白白背了偷取宝物的黑锅。”
覃川慢慢闭上眼睛,隔了很久,才低声道:“我……也不知道。算了,他忘了也好。抱歉,方才是我失态。”
她坐回位子上,背对着众人,耳中听见左紫辰低柔的声音与同门说笑,心中滋味复杂之极。
当日是玄珠点了魂灯,不知他二人有什么纠葛,兴许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忘了也好。谁也没有资格责怪他选择遗忘,毕竟每一颗人心都是不同的。忘记一切的时候,他反倒过得快乐简单,何不继续下去呢?真相往往不很美丽。
从香取山弟子们的话语里,她得知皇陵里有一位琼国将领看守,传说是有战鬼血统的。覃川不由苦笑,怪不得她找了好几日也没找到辛湄,原来她和战鬼在皇陵里住着。琼国的风俗竟然如此古怪,不让战鬼上战场,反倒叫他来看守皇陵,住在墓里。
为了达成眉山君的心愿,她特意潜入皇陵中找那两人商谈一番,岂知他二人竟是早已成了婚的夫妻,还是琼国皇帝亲自下旨赐的婚。
她临走的时候在肚子里不知将眉山君骂了多少遍,人家是夫妻啊夫妻!他居然从来不说!成天念着别人老婆的仙人是什么仙人?差点就帮他干了拆散夫妻的坏事。怪不得人家战鬼直接找上门,那么杀气腾腾地,谁的老婆被别人拐走不会想杀人?没把眉山君大卸八块,算那只战鬼客气了。
覃川写了一封措辞委婉的书信,叫灵禽给眉山君送了去,至于他看完之后是哭是闹,是捶胸是顿足,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驾着牛车,去挽澜山下给老先生扫了墓,从此便开始漫不经心的四海游历。她想找传说中的阴山,魂灯是阴山神龙嘴里衔的神器,招引十方八荒之妖的魂魄,上古时神鬼大战据说派上了很大的用场。
傅九云既然因魂灯而生,那么去阴山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一晃匆匆四五年过去,因着魂灯神力日益强盛,对各大仙山福地亦有不小的影响。为了防止自家仙山中好不容易生出的仙花精仙草精们被魂灯勾走,许多能力强大的仙人已设下结界,自产自销,自给自足,凡人与仙人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妖,仙人亦避世不理,从此真正成了凡人的天下。天原国继续征战四方,驱使的再也不是妖魔大军。听闻二皇子亭渊用兵如神,鏖战数年,几乎从未吃过败仗。
或许天原真的要一统中原,眉山君说的对,国与国的纷争从来不会停止,只要有人在,纷争就在所难免。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中原八方诸国素来战乱不断,也许现在就到了合的时候。
她心所系的大燕百姓不再受妖魔所苦,归入天原版图后,皇族实施仁政,免税三年。那哀鸿遍野的哭声终于停了。
天下间再没有可让她挂心的事,除了傅九云。
他究竟何时能回来?
**
又是一年春来到,覃川仍在苦苦寻找阴山的路上,眉山君忽然派灵禽送了一封信给她。
“年前天原二皇子送还魂灯,其妻湖公主素有‘神之眼’之称,已将魂灯熄灭。二皇子云,卿有恩与他,许诺灯灭后三百年内不再驱使妖魔,卿尽可安心矣。九云归来在望,速回速回!另,莫忘了买些美酒。”
信纸飘飘扬扬滑落地上,覃川不禁泪流满面。
回来了,他回来了!
她回头望着遥远的东方,那里漫山遍野开满了春花。
她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网络版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