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逸应承着爬起来,迷迷糊糊的向外走。
“等一等!”
琅琊王叫住了失魂落魄的儿子,
“这件事只我父子二人知晓,绝不可以向外人说起,明白吗?”
“儿子明白!”
三更时分,灯火通明的琅琊王府大门洞开,琅琊王和世子李孝逸带着一队人马呼啸着冲向镂月开云。片刻之间,便将妓馆围得水泄不通。琅琊王阴沉着脸走进大堂,喝道:
“给我搜!”。
军士冲上楼挨屋赶人。姐儿吓得花容失色,鸨母嫖客等人魂飞魄散,虽然平日跟小王爷混得极其熟络,但是看见琅琊王面色铁青的站在头里,小王爷丧家之犬一般魂不守舍的跟在后面,众人便知惹出大祸。片刻间军士就把所有妓馆人等全部驱赶到大堂。
绿珠儿娇怯怯的在人群中远远望向小王爷,却见孝逸目光散乱,茫茫然不知在人群中寻找什么。鸨母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打哈哈,
“哎呦,王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
她嘟嘟囔囔的说了半句,自己也不知道该往下说什么,因为琅琊王的脸色实在是太可怕了。琅琊王冷冷道:
“你就是这里的鸨子?很好!”
他的“很好”出口以后,差点把鸨母吓得晕倒,以为王爷是来追究她勾搭儿子逛妓院的事情,不由得浑身颤抖。
“那个叫娇娘的女子还在否?”
鸨母一听是问娇娘的事情,立刻来了精神。
“回王爷的话,那个娇娘并不是本馆中的人,一早上就离开了,说是洛阳家中有急事。”
“走了?他的家院还在不在?那个叫清儿的人呢?”
“家院也一起走的,清儿不是给小王爷带走了?”
鸨母向小王爷努努嘴,热切盼望他能看在往日熟络的面子上给说句话。小王爷则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脚尖,鸨母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无能的模样,和平日的神采飞扬踌躇满志简直判若两人,不禁心中升起一阵莫明的恐惧,也不知这娇娘惹了什么大祸连累大家。
“人群中你可看仔细了,到底有没有!”
这句琅琊王是对着儿子吼出来的。李孝逸惊恐的望向人群,一脸茫然地摇头。众人屏住呼吸,都生怕被他看到一般静默无声。琅琊王向鸨母道:
“可有什么物品留下?难不成就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鸨母被他一问,打了一个激灵,陡然想起娇娘留下一物,忙从贴身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哆哆嗦嗦地呈上来,里面竟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琅琊王一把抓过,见素白绢丝手帕上写了八个娟秀小字,
“相约长安,再续前缘!”
那方玉佩龙凤呈祥形状,雕工精美,龙身凤尾刻得栩栩如生,一看就知不是凡品。琅琊王在宫中早就见过已逝的高宗皇帝佩戴此物,今日这女人竟将此物转赠给儿子,又写下“再续前缘”这样的话,心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不由得心头一阵恶心,回手一记耳光,啪的一声,清脆的打在李孝逸的脸上。
他的这记耳光可以说是用尽全力,将李孝逸整个人击倒在地,他趔趄着爬起来跪好,却嗫嚅着什么也不敢说。这边早有长史,属官们上前,劝王爷息怒,这些人只知道似乎这小王爷在妓院中结识了娇娘和清儿,以致丢失了什么重要的物件,至于这娇娘和清儿是什么人则根本没搞清楚,丢失了什么东西则更加不知道。但事情已经发生,大家只好劝王爷暂息雷霆之怒,以举事大局为重。
“将整个院子的人全部处死!”
琅琊王说完,看也不看儿子大步离开。所有镂月开云的男男女女还没有明白过来,屠杀便已经开始。先是乱箭射杀,接着是刀砍斧剁,一百来号人不消半柱香的功夫便全部成了血淋淋的尸体,偶尔有微弱的呻吟声传来,也是在垂死挣扎。
李孝逸眼睁睁的看着绿珠儿在一个王府卫兵的尖刀下香消玉殒,鲜血飞溅染红了淡蓝的衣裙,她中刀之前似乎还想奔过来寻求小王爷的帮助,但是狂奔的人群挡住了她的去路,卫士一刀砍下去后将她踢倒,在倒下去之前她似乎还呼唤着小王爷。
李孝逸愣怔怔的看着这场毫无悬念的角杀,第一次闻到了血腥的气味,第一次目睹活色生香的女孩子死在自己的面前,这在他十五年的富贵生涯中根本未曾遇到过的。
虽然对掀起义旗推翻武后有所准备,但是当杀戮突然降临的时候他还是无法接受,尤其是消灭这些手无寸铁的无辜人群。他默默地走出镂月开云,回头看看这个曾经给他无穷欢乐的地方。父王的意思是要所有知道娇娘的人全部消失,但是真的就能堵住悠悠众口吗?所有越王楼上的看客,花魁大会的秀士们,还有那个瓷窑大掌柜马万才,他们知道多少真相?父王真的能杀得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