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胡商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张忘的神情不由得认真起来。
虽然不知道刚才与他看对眼的那个中年文士是谁,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在这个人面前丢脸。
后汉三国,英雄豪杰层出不穷,既然遇到了,就绝对不能错过。既然不想错过,那就要给他留下一个刻骨铭心的好印象。
想到这里,张忘收敛了杂念,郑重其事地将那陶罐放在了石案上。
见张忘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周围没走的几个百姓,都饶有兴趣地围拢了上来。
在张忘大放厥词,号称“天上地下,无所不知”之后,整个华阴县的百姓都被他的狂妄给气坏了。大家使出浑身解数,想要给这个臭不要脸的少年一点颜色看看,到头来非但没难住他,反而替他扬了名。
如今的华阴县,不知道小张郎的人少,比不知道神童杨修的人反而更多。
若是今日有人能将他小张郎打败,那无疑是替所有华阴县的百姓出了一口气。
张忘伸出手去,“啪”的一下拍开了陶罐口上的泥封。
一股刺鼻的味道喷薄而出,熏得附近的人忙不迭地往后退。
张忘屏住呼吸,瞅了一眼陶罐内漆黑粘稠的液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大爷的”四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
上辈子天天被这玩意涨价气得火冒三丈,好不容易穿越一遭,又落在这玩意手里了。
胡商一直在注意张忘的神情,见他翻白眼,顿时就是一愣。
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你翻白眼是几个意思?
张忘站起身来,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自西域而来,买卖都做到了上郡高奴县,佩服!佩服!”
百姓们等着看好戏呢,一看张忘这种了然于心的神情,顿时明白了过来:他娘的,又没能难住这小郎君!
胡商见张忘一口道破了陶罐内东西的来历,十分懊恼,他不死心地说道:“不错,此物是取自上郡高奴县,可是仅知道来历没什么了不起的,你能说出他的用途,我才服气。”
张忘笑道:“《汉书。地理志》中有言:高奴,有洧水可燃。也就是说,很多年前,这东西就被人发现了。这东西颇似淳漆,燃之如麻,味道刺鼻。高奴县的一般人家,是用它来引火烧饭用的。如果一定要给它起名字,可以叫石漆,或者石脂。”
胡商见张忘不但知道来历,将用途也说得丝毫不差,再也无法狡辩,口服心服道:“小郎君果然厉害,在下愿赌服输。小郎君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张忘思索了片刻,说道:“数日之后,我可能要离开华阴,去一趟凉州武威郡姑臧县。这样吧,你三个月之内,往姑臧县给我送三千斤石漆。”
这要求一说出口,百姓们没什么反应,胡商却差点儿跳起来。
从上郡高奴县,到武威姑臧县,有千里之遥。路上人吃马嚼,加上各种路费花销,至少需要一万钱的本金。
三千斤的石漆白白送过去,一文钱收益都没有,还要往里面白搭一万钱,这赔本买卖,谁会去做?
张忘平日里给别人提的要求都不难,无非就是给某人送个信,去官道上等个人之类的,非常简单,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成了这么劳民伤财的方式?
因为眼红酿醋的配方,自己居然跳进了这么大一个坑,真是得不偿失啊。
张忘饶有兴趣地盯着胡商的表情看了一会儿,问道:“怎么,你不愿意?”
胡商脸腾地一下子红了:“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没有那么大的本钱,恳请小郎君给换个简单些的要求吧……”
张忘嗤笑一声道:“你往来数千里,连一万钱都拿不出来?”
胡商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说道:“来时的银钱,都换成货物了。”
张忘大度地挥挥手:“既然如此为难,那就算了,此事一笔勾销。”
胡商公然反悔承诺,百姓们顿时间嘘声四起。
胡商面红耳赤,知道在华阴再也做不了生意,牵着骆驼急急而走,连那一陶罐的石漆也不要了。
张忘环顾四周,朗声问道:“有谁愿意为我送三千斤石漆到武威郡姑臧?”
百姓们面面相觑,俱都不做声。
一个挑担子的货郎犹豫了一下,咬牙上前道:“小郎君,小的愿意帮你做这件事。只是从上郡高奴县,到武威姑臧县,一来一回,山高水长,我挑着担子来往,需要耗时很久,不知道小郎君能否等的起?”
张忘笑道:“我教你烧炭法,你赚了钱买了牛车,再帮我运送石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