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锋皱着眉头,无声地半咧着嘴,显然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他的左腕虽然被紧紧地握住,但仍然在强烈地颤抖着。
孟萍则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丈夫,目光中满是鼓励之色。
台下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被惊呆了,偌大的报告厅中,只听见从那伤口处发出的若有若无的&ldo;嘶嘶&rdo;声。
……
终于有人从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清醒过来,喊道:&ldo;时间到了!一分钟到了!&rdo;
孟萍拿起托盘中的醋瓶,用大量的醋液冲洗着岳锋手背上的伤口。
原本齐整的刀口已经变成了被腐蚀得参差模糊,血也不再流了。
岳锋的神色逐渐恢复了正常,他指着那个药瓶说道:&ldo;这就是大家俗称的火碱,学名氢氧化纳,它所造成的化学灼伤能让你感受到最深刻的肉体痛苦。我要谢谢大家,在你们的关注下,我经历了对自我伤害的极端体验!&rdo;
不知是谁起的头,台下响起了一片掌声,我也体会到一种莫名的感动,情不自禁地跟着鼓起掌来。
岳锋挥了挥手,说道:&ldo;大家先不要鼓掌。你们现在只是赞许我的勇气,而没有和我产生艺术上的共鸣。你们只知道我刚刚忍受住了巨大的痛苦,却体会不到我在这个过程中所享受的快感。这就是我今天要和大家讨论的话题:人性中对伤害的迷恋。&rdo;
看得出来,台下的不少听众已经对岳锋的演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但我对这样一个话题却有些接受不了。看看时间已经不早,我干脆轻轻地站起身来,准备先行离去。
我的座位离后门不远,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我的早退行为。不过这个举动逃不过台上岳锋夫妇的眼睛。孟萍走下讲台,跟了出来。
我在门外停下,不好意思地打着招呼:&ldo;师母好!&rdo;
孟萍一愣,随即认出了我,笑着说:&ldo;没想到你也来了。他呢?&rdo;
&ldo;在家搞毕业创作呢。&rdo;我小小的撒了个谎,&ldo;我本来要去买菜的,发现是岳老师主讲,就顺便过来听了一下。嗯,时间有点紧,不能听完了……岳老师讲得挺精彩的……&rdo;
&ldo;呵呵,你是不太喜欢吧?&rdo;孟萍说话慡快得很,&ldo;没关系,我们早就有思想准备了,这种艺术方式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我跟着你出来,就是想问问你真实的感受。&rdo;
我支支吾吾地说:&ldo;这个……我,我不是搞艺术的,这方面不太懂。而且我胆小,见不得血……&rdo;
孟萍释然地一笑:&ldo;那好吧,不为难你了。家里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rdo;
&ldo;挺好的,谢谢您。&rdo;突然,我的心里一动,说道,&ldo;可以问您一件事吗?&rdo;
&ldo;当然可以了,说吧。&rdo;
我犹豫了片刻,在心里思忖着该不该提这个话题,最终,我下了决心,问:&ldo;您和岳老师出门的时候,总把孩子一个人锁在屋里吗?&rdo;
孟萍挑了挑眉毛,显得非常意外:&ldo;怎么?你见到我们的孩子了?&rdo;
我点点头说:&ldo;昨天在阳台上,透过窗户看见的……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家里,挺可怜的。&rdo;
孟萍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那表情使我想起了黑暗中母亲的眼神,同样的无奈、悲伤和疼爱。
&ldo;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的。&rdo;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ldo;没关系的,你不用自责。&rdo;孟萍又露出了随和的笑容,&ldo;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只不过现在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这样吧,哪天有时间你们上我家来玩,我带你们见见我的女儿,你们一定会喜欢她的。&rdo;
话说到这份上,我当然不会笨到继续追问什么,匆匆找了个理由离开了报告厅。路上,我不免在心中暗暗后悔自己的莽撞,好在孟萍倒是确实没有责怪的意思。
买了菜回到家中,郭俊还在呼呼地睡着。我煮好饭,又下厨房炒了几个拿手的小菜,这才去卧室中把他叫了起来。
虽然郭俊一进客厅就夸张地大叫&ldo;好香好香!&rdo;,但吃饭的时候,他却成了个闷葫芦,对我精心准备的饭菜没有任何评价。
我终于忍不住,赌气道:&ldo;如果我做的不好,你就不用勉强吃了!&rdo;
&ldo;好吃呀!&rdo;郭俊被我呛得一愣,随即明白了我生气的原因,&ldo;我在想事情呢。&rdo;
&ldo;想什么呀?&rdo;我没好气的问。
&ldo;还是昨天晚上想的那些。我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把握这种感觉。&rdo;他若有所思地捧着饭碗,突然很认真地对我说,&ldo;你信不信,这次我真的会创作出一幅伟大的作品来!&rdo;
看着他痴迷的样子,我是又好气又好笑,联想起早上岳锋的&ldo;演示&rdo;,这些搞艺术的还都是有着那么一股子痴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