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刚泼出不到两张桌子的距离,前桌的男子拿起自己的佩剑,突然伸手一挡,顺势挽了个剑花,茶水便尽数洒到了地上。
三人见有人出头,各自拿起桌上的剑站了起来。
“喂,你什么意思?”
前桌的男子转过头来,三人这才看清,这人肤色略深,额头宽阔、剑眉星目、双眼皮也开阔而深刻,五官的线条十分深刻,并不像中原人士。此人嘴唇轻抿着,加之一身正气,此刻看上去竟有些威严。
“三位兄弟在同我打招呼吗?”
“你少装蒜。”
“装什么蒜?”
“哥几个,少跟他废话,上。”
三人举剑冲向男子,脸上有疤的汉子一剑刺向男子拿剑的手,男子迅速收回手,剑未出鞘,只向旁边一用力,剑身刺得脸上有疤的汉子向后退了两步。
黑脸汉子和服丧汉子同时从左右两边夹击男子,男子弯腰向后翻了一圈腾空之后稳稳地站在地上,嗤笑了一声,“以多欺少,不是君子作派啊。”
三个汉子却不管这些“以多欺少”、“君子作派”,互相使了个眼色,黑脸汉子刺向男子的脖子、脸上有疤的汉子朝腰眼攻去、服丧汉子以剑扫腿,男子的剑仍未出鞘,只是身体向服丧汉子弯去,右手使力剑身便打中了黑脸汉子的肩膀,左手掌力一出,脸上有疤的汉子捂住胸口向后退了两步。
这两招都在眨眼的功夫,服丧汉子手上的剑还未近得男子的身,突然感觉手上一阵刺痛,似乎被针扎了一下,刺得他甚至再也握不住剑。
服丧汉子“嘶”了一声收回手,果然发现自己手背上有一条细细的血痕,正像是被刺了一针;且使针之人内力不俗,手背上的伤口正不停往外冒出血珠。
另外两个同伴也发现了服丧汉子被人暗箭所伤,快步上来察看,见伤口没有冒出黑血,这才松了气。回头一看,那男子手中握着剑,眉头微皱,仍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刚才黑脸汉子和脸上有疤的汉子看得清清楚楚,发暗器的不是这个男子,而茶肆中其他人要么在看热闹、要么事不关己,店家紧张地站在一边,刚才还劝了几句,怕他们打坏桌椅茶碗。
而那浓妆艳抹的女子,自顾自地喝着茶水,看也未曾向几人看过一眼。
三人当然知道光是那个男子他们尚且打不过,何况暗地里他还有帮手,只好悻悻地骂了几句,收拾东西走了。
男子看了坐在门口的“女子”几眼,掏出几文钱放在桌上,独自离开了。
“女子”喝完了碗里的茶,丢下钱拿起剑,在店外牵过自己的马,向前方一个身影追去。
刚才那个男子没有骑马,此刻正信步在树下走着。“女子”骑着马追到他身边,轻声问了句,“兄弟能否借一步说话?”“她”声音有些尖细,并不像寻常的女子,更不像乡间的粗野妇人。
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疑惑,但却没有什么犹豫。“女子”知道他是答应了,便调转了马头朝林子里头去,男子也当真跟了上去。
男子到得树林里,“女子”已将马拴好,在地上铺了块旧布,静静地坐着。虽说已经到了林中,可毕竟是三伏的天气,“女子”就这样坐着,脸上完全不见汗。男子一边看着一边思忖,他练的武功想来是十分阴寒了。
“多谢兄弟刚才仗义出手。”“女子”站起身,施施然向男子行了个抱拳礼,“还未请教兄弟名讳。”
“在下秦见山。说起来还是在下多管闲事了,阁下的身手,那几个人完全不必放在心上。只是不知,阁下为何要做如此打扮?”
“女子”知道瞒不过他,笑了笑,道:“我有个很厉害的仇人,视我作眼中钉肉中刺,我不这样,容易被发现行踪。”他的嗓子不太好,除了嗓音尖细之外,长段的话中总有几个字听起来非常刺耳。
“不过兄弟这样的打扮,行走江湖想必更加惹人注目。”其实秦见山也着实不喜欢他这副形容,只好挑了委婉的话来说。
对方点点头,“其实我也不喜欢这样,这便擦了去吧。”说着从马身上解下来水袋,又从怀里掏了一张素净的帕子,“可惜我这手伤了,不知道……”话说了一半便怯怯地盯着秦见山。
秦见山会意,接过帕子沾了水,拧干之后一点一点帮他把脸上的脂粉全部擦掉。除去脂粉之后,露出的这张脸干净白皙,眉眼细长眼尾微扬,眼下一颗泪痣看上去有些可怜,鼻梁高挺,嘴唇颜色极淡,可比刚才好看了许多。
“多谢秦兄弟。还不知秦兄弟师承何派、是何处人?”
秦见山愣了一下,捏着帕子忘记还他,“我……无门无派,武功是跟一个无名的高人学的。刚从北方来到中原不久,师父让我四处走走长长见识。”
对方点点头,心道他这个年纪怕是早过了长见识的时候,“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我那仇人现在还在四处寻我,秦兄弟要是不怕麻烦的话,咱们可以结个伴,往后我还得仰仗秦兄弟。”
秦见山皱了下眉,这人武功显然高于自己,却不知为何说要“仰仗”自己。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在这里本来也无亲无故,生死也早已看淡,便答应下来。“还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那人紧紧地盯着秦见山的眼睛,愣了一会儿神,才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在下东方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