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两位公子,王上有令,先请炎公子入城相见,攸公子暂且稍候……”
见司马昭指名让司马炎先进城,两兄弟短暂对视之后,司马攸轻轻拍了一下司马炎的左手背,司马炎也露出了淡淡一丝微笑后走下了马车,在王濬的护送之下走进了城内。
沿途王濬没有和司马炎说过任何一句话,这让司马炎的内心渐生忐忑,因为他才想到司马昭特地布这样的局来试探自己,可见当初司马攸是如何落入黄河寒流的事情也为司马昭所得悉,那样一来司马昭极有可能对自己生疑,甚至是生出杀戮之心。
不过司马炎认为自己这次的表现应该也传到了司马昭的耳中,即使自己先前犯下了没有能够保护司马攸的过失,这次应该能够达到将功补过的目的,更何况如今再多的忐忑和烦躁也无济于事,所以还不如把心放宽、摒弃多余的私心杂念,从容应对。
很快,司马炎在王濬的一路引领之下穿过了小灯市街口来到了司马昭的临时行辕。
王濬走到门口抬手一面敲门一面禀报说:
“启禀王上,炎公子已经奉命来到。”
屋内很快就传来了司马昭略显低沉的声音:
“让他进来吧,你把守在门口不允许任何人接近,违令者杀……”
一听到司马昭口中最后说的那个“杀”字,司马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跳节奏再度忐忑起来,然而时间不允许他继续这样呆立原地,得到允许的王濬伸手将门推开,然后站在大门的左侧对司马炎说道:
“公子请……”
“好……”
司马炎硬着头皮迈上台阶一步一步朝着大门走去,直到他的脚跨过门槛,司马炎始终不敢抬头去正视位于自己正对面的司马昭。
等到司马炎整个身躯都买进门槛之后,此刻大脑几乎一片空白的司马炎只听到身后的大门被关闭的声音,到此时他的神智才算是真正恢复过来,抬起头看向了坐在塌上遥视自己的司马昭,拱手向其行礼:
“孩儿拜见父王……”
房间立的光线很暗,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司马炎仍旧看不清司马昭的真正表情,所以他只能在拱手行礼之时再度低下头,等待着从司马昭的口吻来判断。
司马昭抬手对着司马炎轻轻挥了挥:
“过来吧,上前说话……”
“是……”
司马炎放下双手迈步朝着司马昭的跟前走去,而这时一旁的侍者将一方长案抬到了距离司马昭只有五步左右的位置放了下来,然后又将布塌放在了面对司马昭的位置,随即他们便在司马昭的眼神示意之下离开了屋子。
此时整个屋子之内只剩下了司马昭父子二人,而司马炎也很清楚司马昭是想要让自己坐在他的对面与之对话,于是便屈膝坐在了布塌之上。
短暂的沉寂之后,靠在凭几之下的司马昭开始主动和司马炎说话:
“我想你心中一定有疑问吧?为父为什么要特地安排那样的考研来试探你们……”
一开始司马昭就将话题直接扯到了这个敏感的方向,倒是让司马炎没有了心理准备,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作答:
“孩儿……”
一眼就看穿了司马炎心事的司马昭似笑非笑道:
“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想不到吧,还是说你已经忘记了当初在黑船之上的一幕?”
果真司马昭知道了当初的那件事,司马炎赶忙起身到一旁跪在地上向司马昭叩首认罪:
“孩儿未能保护攸弟周全,以至于让他陷入险境几乎丧命,请父王治罪!”
看着司马炎俯首贴地的向自己请罪,司马昭的眼神看起来好像丝毫不在意,他俯视了司马炎一会儿之后,开口对他说道:
“你起来吧,张华都已经告诉我了,当时的他在下方的小舟之上看得一清二楚,是攸儿主动用匕首刺伤了你的手腕,你才会松手的,所以你并没有什么直接的过失,更何况你在之后寻访攸儿行踪的过程之中身先士卒、从张固的枪下救了你弟弟的性命,为父看得出来你对那件事也很懊悔,否则……”
话到此处,司马昭的眼光之中突然闪过一丝非常强烈的杀气:
“你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为父说话了……”
见司马昭并没有要追究自己的责任,司马炎这才缓缓起身,而司马昭看起来似乎显得很虚弱,他显得有些慵懒,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坐塌和席案对司马炎说道:
“坐下说话……”
待到司马炎再度入座后,司马昭也提起了这次的考验:
“说实话,为父很清楚你始终将攸儿视作你的竞争对手,而像我们这样的家族,兄弟之间为了权势骨肉相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所以为父一直以来最为担心的,就是你们兄弟二人重蹈袁谭和袁尚、刘琦和刘琮的后尘,要知道袁绍和刘表生前可都是实力雄厚的一方霸主,然而后继者争权夺利却使得他们从内部开始瓦解分裂,致使最后为外力所消灭。所以为父才不得不让山涛部署今天的计划,现在看来,你的表现没有让为父失望。”
司马炎拱手答道:
“祖父和伯父生前曾经教导孩儿,再怎么坚固的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开始毁灭,而内部的勾心斗角,往往比外敌的尔虞我诈更危险,所以孩儿绝不会做如此自毁长城的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