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来,我发现那罕就躺在我向风的那一边,他是替我挡风。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很照顾我。
那罕是大将军格尔桑的儿子,和耶诺一般大,两人从小就很要好,一到可以佩刀的年龄就交换了腰刀,按照我们的习俗,换刀就是结义成兄弟,屈月人结义那是真把对方当亲兄弟看待,是心甘情愿为他付出生命的。
我是阿爹最小的女儿,有二个姐姐、六个哥哥,姐姐们早已出嫁,几个大的哥哥虽然疼我,但不会陪我玩耍,只有耶诺肯带着我,我从小就像一条尾巴似的跟着他,所以和那罕也混得很熟。有时耶诺没空,我就自己去找那罕玩,他会带我到草原上骑马,捉小狐狸给我玩,射野兔烤给我吃,比耶诺对我还有耐心。
也许是因为太熟悉了,订婚后我们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有未婚夫妻应有的浓情蜜意,当然,主要原因在我,是我没有进入未婚妻的状态。
到达依莫河之后,经过一番搜索,这天上午发现了曷闬的军队,那罕下令进攻。
我也拔出刀准备冲锋,堂堂的屈月公主是不能怯战的。
那罕大叫:“塔娜,你留在这里放箭。”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担心我的安全,不肯让我去冲锋陷阵,但又不能让我丢脸地躲到一边去,所以才这样安排。他是军队的统帅,我虽然是公主,作战时也得听他的命令。
战斗并不激烈,就如阿爹所料,曷闬军队只有两万人,根本不是屈月大军的对手,没过多久,曷闬人就开始向后退却。
我们一路追击,一直把曷闬人赶过依莫河,赶出屈月国境,进入到曷闬境内。
到达一处溪流的时候,那罕下令停止追击,原地休息,等探子出去探明情况再说。毕竟到了人家的地盘,在不清楚前面有没有危险的时候,他不能过于深入。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候,奔跑了一天,那些战马都累了,把鼻孔张得大大的,呼呼地直喷气。屈月骑兵的战马都是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将来也要带回去,所以将士们都很爱惜自己的马。那罕一下休息指令,他们便放开马,让它们去喝水、吃草。
我也爱惜我的小红马,一下马就放开缰绳,在它身上轻轻一拍,示意它可以自由活动,它高兴地嘶叫一声,向溪边跑去。
我坐在草地上,打开水囊喝水。
我听到四周响起了闷雷般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色,天空一碧如洗,夕阳艳红,没有一点变天的迹象。但那雷声却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我从没听到过这么猛烈的雷声,连大地都被震动了。我突然明白过来,这不是雷声,是马蹄声,有军队朝我们这里来了。
这么响亮的马蹄声,该是一支多么庞大的军队。
那罕跳起来,大喊:“上马!准备战斗!”
我也匆忙站起来,那罕忙乱之中也没忘了我,扭头对我说:“跟着我!千万不要跑散了!”
我点了点头,这种时候我不会跟他唱反调的。
将士们飞快地站起身,抓起自己的武器,呼唤自己的战马,许多马还在溪边饮水,队伍一时之间无法进入迎战状态。
我们的四面八方都出现了骑兵,我生平第一次见到那样多的人,黑压压地密布在草原上,宛如从沙漠袭来的最猛烈的风暴,铺天盖地向我们席卷而来。那些骑兵都穿着黑色的铁质盔甲,手执长长的马槊,黑色的旗帜迎风招展,他们的战马也是身披黑色铁甲,连马头都有铁质的面帘保护。
黑色的骑兵,黑色的战马,黑色的战旗,这只军队仿佛是从地下的黑暗世界冒出来的,阳光明媚的草原好像被乌云覆盖,整个蒙上了一层阴冷不详的气氛。
这不是曷闬军队,曷闬人没有铁甲,就是我们屈月将士,穿的也是牛皮战甲。
等他们再近一些,我看清楚了黑旗上血红的大字,震惊了。“他们是中原的骑兵?”
那罕的神色凝重,说:“这是中原的玄甲军。”
玄甲军我听说过。这是中原最精锐的重装铁骑兵,由于人和马都有铁甲保护,刀枪不入,所以战斗力极为强悍,曾经称霸西域的突厥骑兵和勇猛剽悍的土蕃勇士都惨败于它的铁蹄之下。西域人提起玄甲军,都是佩服与畏惧交织在一起。
可是,在屈月和曷闬交界的地方出现如此庞大的玄甲军真的很奇怪,更令人不解的是他们竟然包围了我们。屈月和中原并不敌对,还一度联姻,我的祖母就是中原来屈月和亲的公主,数十年来两国没有发生过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