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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2页）

白鸟直视墙壁，张口吐出一股水柱，雪白的墙面漾开一片灰蓝水印，均匀地扩散成边缘平滑的正圆形，布莱克的影像骤然显现，八风不动地躺在地上，胸膛微微起伏，看得出来，是个活人，胳膊腿也一个没少，周栎松了口气。

胡云升说：&ldo;看见了吧，人完好无损。&rdo;

周栎看着水印影像里的屋子一角，除了一盏照明的纱灯之外再没什么其他的东西，他嗯了一声：&ldo;让他站起来走两步?万一瘸了废了……我跟你讲，这小孩儿身体发育正在关键期，搞不好影响一辈子的。&rdo;

胡云升的声调依旧稳定：&ldo;风波亭外面是火墙，你最好别再耗时间了，一根手指，换这个小孩儿，自己考虑好。&rdo;

周栎问：&ldo;怎么换?您这连个面都不露，没这么做生意的吧?&rdo;

胡云升的笑声像漏气的风箱一样传了出来：&ldo;山神大人，好久不见，你怎么变得如此斤斤计较了，看来外面真不是个好去处。&rdo;

他怎么知道山神……周栎反射性地往沈云檀那儿看了一眼，沈云檀默不作声地摇头，他骤然惊醒，这个山神指的应该是昆仑山神。

&ldo;昆仑山的上空黑云翻腾，雷声如万鬼哭号，山顶的草木转眼间化作一片焦土，我们都觉得难逃一死，直到你从神殿的废墟中缓缓走出，可笑的是，我们太蠢了，居然以为这位山神要救大家。&rdo;

&ldo;神与天道相悖，自戕于昆仑。这句话流传了很长时间，像嫦娥奔月夸父逐日这种传说一样，几乎人人都信以为真，但我是亲眼目睹这一幕的人，你根本就不是自戕。&rdo;

周栎安静地听着，余光瞥见沈云檀嘴唇蠕动，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他扬眉示意，沈云檀却垂下了眼。

胡云升听起来还真是活得够久，他建小昆仑的目的大概是……避世?周栎听到了自戕二字并没有给出反应，他仿佛在听着别人的故事，这个故事有着两个不同的版本。

不对，周栎心里咯噔一下，也许并不是两个版本，沈云檀说他死在山顶，尸骨无存，却没有说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栎自身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仔细描述至亲至爱的死状过于残忍，一笔带过也是常有的事，但沈云檀一笔带过的地方会不会多了点?

胡云升不像是说谎，太真情实感了，与那些访谈节目声泪俱下的主人公自述不同，他的语气是未经渲染的，不考虑听众的，全凭一腔愤恨的。

&ldo;正午时分，山顶却被厚重的云层遮挡得暗无天日，闪电连绵不断地落在神殿四周，照亮了你涂满血迹的头颅，本来应该死掉的神，又活了过来，你一手掐着金乌的咽喉，将那焚烧不止的恶鸟砸到众妖聚集的山腰。&rdo;

这听起来像是自杀不成，反而走火入魔了，胡云升的目光穿透白鸟的绿眼珠，落在周栎身上，这目光犹如实质，令他遍体生寒，似乎将要回到几千年前的炼狱现场。

&ldo;你说说你……&rdo;周栎咂了一下嘴，欲言又止了几回，还是轻声细语地呵斥道：&ldo;云檀，你就不能一下子把事情说全乎吗?害我现在连个心理准备也没有。&rdo;

沈云檀的睫毛抖了抖，他嗫嚅道：&ldo;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只是怕你……&rdo;

&ldo;胡云升所说的大都属实，天谴也没彻底毁掉昆仑山的新神，你在九道天雷触体之时以神体入魔，那时我看着你飞身而下是非常高兴的，但是你手里的金乌却使我清醒过来‐‐那个东西毁了昆仑山。&rdo;

沈云檀突然跪了下来：&ldo;然后我杀了你，并将你的最后一缕魂灵送入轮回。&rdo;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周栎已经不是周栎了，他的身体里是另一个奇怪的东西，那个东西侮辱着他的遗体，那个邪佞地笑看满山火焰的人如此陌生，&ldo;神保佑你。&rdo;他在前一秒还说着这样的话，但是这个怪物还是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