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来,沈棠眉飞色舞。
原来昨天韩铮去翰林院替沈池告病,当值的官员按照惯例问他,病情如何?韩铮心情不好,冷冷丢下四个字,&lso;还未入土&rso;,转身便走了。当值的官员大惊失色,以为病情不好,寻思这位沈学士是帝师,身份不同寻常,赶紧找了内廷的当值太监,给后宫通了气。
太后听闻沈池回府便卧床不起,病情沉重。想起她找遍了京城的王公贵族家,查对了七八十副生辰八字才找到这么个人,眼看又没了。又惊又怒,今天早朝大发脾气,当众责骂了端王。
端王受不了窝囊气,正好河南省近日发了大洪水,黄河决堤,浮尸遍野,四百里告急文书在文渊阁的桌案上堆成了山,愤而自请去河南赈灾,撂挑子走了。
沈棠捻着胡须,欣慰笑道,&ldo;我儿果然善谋断,这么三下两下,便气走了端王。想当年先帝临终托孤,为父是当仁不让,剩下那两个可就是,呵呵。方栋那厮虽也是难缠,毕竟不如端王皇叔的身份摆在这儿,软硬不吃。如今走了个端王,剩下个方栋,两虎去了一虎,为父在朝上的日子,可就舒坦多了。&rdo;
沈池不冷不热地听着,只问,&ldo;端王这一去,为时多久?&rdo;
沈棠笑道,&ldo;即使只办正事,放粮,赈灾,督修河道,加上来回路程,至少也要两三个月。倘若他沿路还要四处逛逛,只怕要年后才回京了。&rdo;
&ldo;能避开几个月也好。&rdo;
父女俩又说了些闲话,沈棠说,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中秋了,你虽然有自己的宅子,中秋之夜还是要回太师府,合家团聚的好。
沈池道,&ldo;只怕母亲见了沈迟,问起沈如。&rdo;
沈棠踌躇了片刻,&rdo;也罢,这次家宴我先推托过去。但九月陛下的万寿节宴席,你是一定要去的了。到明年过年还有几个月,为父派出的人手总能找到你哥哥。年前把你们换回来。&ldo;
沈池点点头,唤了老管家来,送沈太师出去了。
这次既然报了个乌龙重病,索性歇了半个月,直到日子从六月底进了七月头,才去朝廷销了病假。
端王殿下撂挑子出了京,关在王府地牢的御史程百思便被放了出来。除去吃了几天发霉的牢饭,被痛打了几顿,倒也无大碍。程百思亲自去沈学士府上道谢,沈池一见他那大头,颇为眼熟,突然想起,这不就是她交白卷那天,曾经好心指点恭房方位的那位巡场官么。
原来是个旧识。
两人坐下说了几句,沈池问程百思,怎么好好的想起来去弹劾端王的温泉别院。
程百思正色道,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正是千万只眼睛盯着上位者的时候。关键不在一两个宅子,在于朝廷的规矩,天子的威严。
沈池见这人吃了几天牢饭,小命儿差点丢了,却表情自豪,指点着身上伤痕,就像是拿了块金牌似的。就知道是个不怕死的硬骨头。
病既然好了,自然又要开始去文华殿授课。
沈池琢磨了半个月,心里有了眉目。
诗词歌赋,四书五经,就凭她肚子里的半桶水,肯定是不行的了。旅游美食,天下地理,也只能偶尔讲讲。她有底气讲的,只能是杂学。
于是,从七月开始,沈池陆陆续续地给小皇帝讲杂学。拿几根细棍儿,讲勾三股四弦五;拿算筹讲五进制,十进制;寻了百兽图,讲胎生,卵生。地方官员上了奏折表彰节妇,她打听下来,又是男人病死,寡妇跳进火堆的惨事,文华殿里便和小皇帝当故事讲起,鼓动着寡妇一人跳了火堆,活下来的亲族能得多少好处。小皇帝越听越气,第二天上朝亲自过问,把已经拟定章程,准备颁下去颂扬节妇的表章硬生生追了回来。
过了立秋,天气渐凉,日照越来越短。甘肃省进贡了几罐石脂水,供宫里照明用。太后嫌弃这东西黑漆漆的难看,随便扔在库房里。沈池听吴大用太监闲聊的时候说了一嘴,想了片刻,突然想起这石脂水就是石油,吓了一跳,赶紧叫吴大用好生看管起来,切莫走了水。随后蹭来一小杯,在文华殿当着小皇帝的面点燃了。火光灼灼,比起蜡烛不知明亮了多少倍,小皇帝和花大满都惊诧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