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淇揉着他的发丝,轻声问:&ldo;不高兴?&rdo;
林初焰没回答,只问他:&ldo;哥,孤独是怎么样的?&rdo;他倒也不是要窥探封淇的心灵,他的确不明白孤独。他是个热烈的少年,孤独的时刻极少,只不过偶尔叹息无可依靠,而他又有着咬牙死扛的倔强,就算处境艰难,倒也不会真觉得孤独有多么可怕。
但是,身边的人包括封淇,都接二连三地表现出了对孤独的畏惧。林初焰想到唐熠说的设身处地,也不由得想为封淇做到那样。
封淇低头去看林初焰,只见这少年清澈的眼睛里蓄满了悲悯的哀愁,便也细细地想着答案。
孤独,也许是世上最让人无能为力的一种情感了。倾诉的欲望、想要被听见的欲望,谁都会有。每个人,都会有巨大的欢喜的时刻,忍不住想要把这样的时刻告诉一个人,看他的眼睛也亮起来,两个人开心地一起笑,而不是一个人兴奋地跺跺脚,然后搓搓手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封淇却不大有想要分享快乐的时刻。他所认定的孤独,是难以言说的人与人之间的离异。就连我们自己,也会经常有言行与内心完全背离的情况,说出口的话常与心里想的截然不同。表情达意,实在是件无比困难的事情。精确地表达自己已经难于登天,更何况要两个人要彼此表达再互相理解。
一个人要懂得另一个人,凭借的是莫衷一是的神秘的力量。有时候一个眼神,便能够会意。有时候手舞足蹈,耗尽了肢体语言与唇舌之功也毫无用处,白白当了别人眼里的怪物,谁也不懂谁在说什么。
封淇从不敢奢求有个人能懂他内心炸起的火花,那样电流般奇异的感受,要怎么传达给别人?他孤独地活了二十七年,从未有一刻感受到两颗心贴近时的炽热。
他把手放到冰凉的窗玻璃上,说:&ldo;孤独就是,我弹琴的时候,旁边的人说真好听,却不知道我受着什么样的酷刑。&rdo;
&ldo;那你知道,怎么反抗孤独吗?&rdo;林初焰看向他。
封淇笑了下,问了句:&ldo;我能不能抱你一下?&rdo;
林初焰点点头,却有点疑惑,封淇不是没有抱过他。下一秒,他就明白了。封淇的手从他的胳膊下穿了过去,手指交合搂住了他的腰,胸膛紧紧地贴着他的后背,再把下巴放到他的肩膀上。
&ldo;上一次,你说:&lso;我离你这么近,很容易就听出来了。&rso;&rdo;封淇低声说,&ldo;我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孤独无可抵抗。因为只要哪怕有一瞬感受过陪伴和相知,这辈子都不想再和孤独并肩了。&rdo;
&ldo;无可抵抗?&rdo;林初焰有些气恼。
封淇搂他搂得更紧,声音既纤弱又病态:&ldo;对不起,抵抗不了。&rdo;就像他此刻无可抵抗内心的欲念,怎么也不想放开怀里的这个人一样。
&ldo;这难道不是一个悖论吗?&rdo;林初焰说,&ldo;既然不想和孤独并肩,那就会一直对抗孤独。既然在对抗,又为什么说它无可抵抗?&rdo;
&ldo;因为讨厌孤独,便会追逐不孤独。而一旦人们开始追逐人群,追逐别人的陪伴,就会变成另一个人。那就是孤独的并发症,人就会依旧孤独,并且变得可怜。正是由于畏惧孤独,所以才变成了孤独的手下败将。&rdo;
林初焰猛地回头,对上封淇的眼睛。他开口:&ldo;哥。&rdo;
&ldo;恩。&rdo;封淇应着。
林初焰把他拉到钢琴边上,自己坐到琴凳上,胡乱地弹奏起来。他边弹边说:&ldo;我知道有一种方法,能叫孤独麻溜儿滚蛋。&rdo;
封淇没说话,静静地看着他。
林初焰的目光澄净,后颈上却有一层薄红浮上来,又给耳根镀了旖旎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