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深夜,已经进入梦乡的圣上被值夜的高公公不断的叩门声和急切的呼唤声“圣上,圣上”直接吵醒,他不耐烦的坐起来,宣道:“进来。”
高公公向他草草行了个礼,便道:“圣上,秦王在宫外求见。”
“现在?”圣上不可思议的望着他,世民与突厥的议和条约已经谈妥,按计划应于三日后随大军一起回京,为何现在,这大半夜的提前出现在了长安。
“圣上,圣上。”高公公连连催促了两声,圣上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宣他进来。”
“是。”高公公一刻也不耽误立刻转身而去。
当两个内侍抬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子出现在殿中时,圣上才傻了眼,他走近一看,这不是自己的二郎是谁?
此时的世民已经浑身是血、呼吸微弱,“二郎,二郎,你这是怎么啦?”他颤抖着双手去抚触儿子的脸,老泪纵横,即使他是至高无上的天子,此刻也只是一个血脉紧紧相连的父亲。
世民微微睁开眼,努力牵出一丝笑容,“阿耶,我。。。。。。我只想最后再看看您。”才说完这句,他人便晕了过去。
这声“阿耶”直把圣上叫得肝肠寸断,记忆中二郎只有在小时候才这么叫过他。他一把抱住儿子,痛心大叫:“太医,快叫太医。”
圣上守着世民一晚上没合眼,就算他想睡,但一闭上眼,先前世民鲜血淋漓的样子便浮现在眼前,他如何睡得着。
虽然他不知道世民被何人所害,但隐隐觉得这与建成脱不了干系,他现在真是后怕了,不该暗示和放纵世民去争抢本不属于他的东西,以至于让他落到如今这个田地。
自己虽然想要制衡各方势力,但他并不想要儿子的命。此事该有个了结了。
次日一早,圣上便宣建成进宫,他直接把建成带到还昏迷不醒的世民跟前,让他看看世民身上的伤,是如何惨不忍睹。
建成不敢直视,低下头去。
三天前,苾月跟他说,“李世民带了二十个亲兵要提前回来了。”她这是在告诉他,这可是替你儿子报仇的好时机。
没有办法,实践证明,凭她的力量还不足以杀掉李世民,她需要他的助力,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建成目光一沉,没有说话。
他虽然已经领会到她的意思了,也很清楚,世民一旦回到长安,那么与自己的纠缠将会不眠不休,他确实想他死,现在除掉他也确实是一劳永逸的好时机,但在良心和道义上,他还过不了自己那关。弑弟的罪名,他也无法承受。
承宗到底是不是他们夫妇二人杀害的,经过长时间的推敲,他觉得在很多地方上很难自圆其说,那些所谓的证据也并不确凿。他怕万一错了呢。
凌晨,建成即将离开,苾月的一只手抚在小腹上神情楚楚可怜:“如果李世民回到长安是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决不能让他回来,殿下能借我些人吗?”她干脆摊开了讲,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她必须要得到太子的助力。
建成望着面前这张脸,那么柔弱,又那么绝然,他的目光一路从上至下最后落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他们新的生命。
“你觉得我不能保护你们吗?”
苾月柔柔欠了下身,眼中毅然决然,“殿下最好的保护,就是反击。我和孩子不想一辈子都活在担惊受怕中。”
这一刻他的心变得又柔软又坚硬,终于,他想通了,如果承宗是世民害的,那么他现在死,也死得其所,如果不是,他回来看到被囚禁的妻子和残废的儿子,又怎会和自己罢休。自己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绝不可能再失去一个。
他悠悠开口道:“你去和方禹忠商量吧。”
这时,圣上按住建成的肩,轻声道:“你好好看看,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建成一凛,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那臣立刻去查,看是何人害的二郎。”他并不后悔当初的决定,但令他失望的是,他们竟然让世民活着回到了长安而且还见到了圣上;他也不怕人查,他动用的只是一部分外面暗桩的力量,无论谁查,都不可能查到东宫的头上。
圣上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像是在对他说:“你这是贼喊捉贼吗?”
两人转身来到外间,圣上摒退了内侍,开门见山道,“此事,我希望到此为止,不管你们之前都做了什么,谁对谁错,但到今天为止就一笔勾销吧。我知道承宗去了,你很痛心,但你二弟一家也付出代价了,他之所以现在还能剩一口气躺在这,也是老天可怜他。你母亲还在世时,便时常嘱咐你们要兄弟和睦、守望互助,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儿子怎敢忘。”建成微微动容,“父亲母亲的教诲儿子时刻谨记在心,也必当遵行。只是,儿子想问问父亲,如果有人先不顾念骨肉亲情,屡次越界,步步紧逼,觊觎你手上的东西,你该当如何,是全力扞卫自身的权益,还是拱手相让?”
圣上难过的闭上眼睛,然后叹了口气,慢慢睁开,“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他拍了拍他的肩,像是承诺:“是你的东西依然是你的,谁也别想夺走。”
建成眼前一亮,父亲这是打算站在他这一边了。
“但是,不管是你还是他,”圣上眼中精光一闪,警告道:“如若对今日之事还心存不满、不服,再借机生事的话,那此事就不再是家事了,朕会交由大理寺查个彻彻底底、清清楚楚,到时候按律行事,谁是谁非也自由天下人去评说。”
“是。”
“从今以后,你当你的太子,他当他的秦王,都各司其职,你且拿出做兄长的胸襟,我也会告诫他不要再动妄念。你们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少操点心,安享下晚年吧。”
“是,儿子谨记。”建成心想,若真的能这样,那此事他也愿意到此为止,只是他那个二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