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的人知道他们吃肉喝酒的钱,全是楚时渊从自己的俸禄里掏出来的时候,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
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是一直镇守边疆的老兵,而他们这三千人,说是跟着楚时渊一块前往边境,以作震慑之威,实际上皇上心里是怎么想的大家都知道。
一个不大不小的千夫长,经过左思右想后,还是决定来问问洛寄风,好探探楚时渊的口风。
那千夫长一来丞相府拜访,礼仪方面做得面面俱到,丞相一看就知道这人绝对不会是普通的军中兵卒,一问才知道原来是跟着楚时渊一块去边境的人之一。
一想到洛寄风在边境的那些时日,时时刻刻都处于监视之中,丞相心里便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回到京城,倒也没得由头继续计较,问清楚千夫长来丞相府所为何事后,丞相就招手叫下人将洛寄风喊了过来。
洛寄风记忆力极佳,虽然不至于将军中每个人的面貌全都记得详细,但这千夫长却只在他面前露过一次脸,他就能记住这人姓甚名谁。
“张长。”洛寄风颔首点头,打了个招呼。
被叫到名字的千夫长也没过多寒暄,就直接把话扯向正题:“洛公子可知道二皇子把自己的俸禄拿出来作为我等的奖赏后,日子过得如何?”
张长自认自己是个俗人,最为关注的便是世人都会在意的吃喝。
洛寄风听到这问题还怔了一下,接着便哭笑不得地说:“他那人平日里身处宫廷。如今王府正处于建立之中,想要搬过去还得过些时日,是以银钱在平日里是根本花不出去的。”
“与其放在库中落灰,不如拿出来给大家吃些用些。”
“可这论功行赏,也不应该由二皇来,我等是为了大楚才前往边境。”张长心里其实也是不大高兴的,或者说三千人里头的弟兄们,就没一个高兴的。
二皇子的强大,众人有目共睹,可偏偏京里头的人既不把他的能耐看在眼中,也不将他凭借个人之能取得胜利这件事当一回事。
且到头来,还让他代替整个大楚来做论功行赏之举,这不是把人当成什么好欺负的了吗?
“谨言慎行。”洛寄风见张长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出声打断。
“现如今国库空虚,故而才不便及时给予大家银钱奖励……时渊既然给了你们他的俸禄让你们嚼用,便已然表明,他看见了你们的功劳,至于其他看不见的……”
“装睡之人,是怎么叫都叫不醒的。”
与其考虑叫醒那些人,还不如匀出空闲时间,安安生生的一个人想想,到底是因为什么,他们的努力才会被视而不见。
张长走的时候,整个人都表现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别看他故意做出一副普通兵卒对京中纷扰一无所知的模样,事实上,洛寄风三言两语的点拨,就让他明白了,楚时渊不被皇上所喜。
可凭什么一个人就能因为对另一个人的不喜欢,而理所当然地漠视对方的功劳?
一想到做出此举的人是皇上,他又觉得王权在上,皇上应当是最大的才对,可又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说……
洛寄风很清楚,这份矛盾感,能让那些原本和楚时渊无法完全一条心的三千人,彻底成为他手下的一股势能。
利用一切能利用的,便也是他该做的。
洛寄风垂眸看向骨骼分明的手指关节,无声地笑了笑。
丞相看出了这一切,但他却什么都不能说。
阻拦自己的孩子,让他不要去报复?
日日夜里都恨不得生食当今圣上血肉的丞相,根本说不出那种话。
他没有去做,不是因为做不到,而是万分之一的失败,都有可能造成诛连九族,害洛寄风连大夫评价的双十都活不到,就提前早亡。
而如果一切行动都由洛寄风去做,那么就算事情暴露出来,丞相也能凭借着一把老骨头保下他的命。
权衡利弊后的结果,仍然包含着犹如寒冰一般的凉意,和深入骨髓的阴冷。
死亡其实一直都伴随在他的父子的身侧,只是被一并选择了漠视而已。
虽然想法千千万万,行动也仍然在进行,但洛寄风还是打算去找这些日子里,沉浸于个人宫殿里的楚时渊。
不算是沉浸。
只是楚时渊需要一段时间的沉默和不出彩,让其他人对他放松警惕,也需要这样一段时间,好让洛寄风调整好自己的身体。
洛寄风到达他的住处后,楚时渊已然熟练地给他捧上了一杯淡茶。
“许是因为上了战场的原因,近些日子我的武功又小有突破。”
楚时渊一见到洛寄风,各种举动都自然得像是吃饭喝水,就连和他交流的话题,看起来也总是说不完的样子。
洛寄风先是说了一声:“恭喜。”
转眼又问及楚时渊:“将俸禄交出去的举动,你还打算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