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比柳娇想的还要深得多。
水面被粉白花瓣遮掩,翻滚的水泡不断往上升腾,柳娇看见水流中四散开的血丝心中一紧,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竟觉得有恶臭味从四面八方涌来。
是她熟悉的恶臭味,来自每天从河里钓起来的腐烂人头。
清澈的水中能见下方的淤泥,数不清的人头从淤泥中冒头,寻着血腥味最重的方向赶去,柳娇知道它们要去找谢乌梅,便努力跟过去。
柳娇看见被人头围住的谢乌梅,游过去时还在奋力将往前赶的人头踹后边去,好在这些人头对她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只顾着往谢乌梅身边挤。
她没看见宋神医,也顾不上找他,一心只想赶紧带着谢乌梅回岸上去,发现人头不会咬她后就带着似乎晕过去的谢乌梅借力往上浮。
“人鱼”瞬间不满,纷纷扑上来争相恐后地咬谢乌梅,密密麻麻的人头凶巴巴地凑过来让柳娇看得头皮发麻。
她忍不住抓着谢乌梅摇了摇头,内心狂喊老爷别死你快醒醒!
柳娇将靠近的人鱼踹开拨开,将谢乌梅抱进怀里,靠着她下巴的人忽然睁开眼,暗红的眼眸流泻着妖冶的萤光,蛮横的妖力将凑近张口试图咬他一口血肉的人头崩碎。
因为过于紧张,柳娇也注意不到后方的人头,不知为何那些人头的速度慢下来,她只是拼命带着谢乌梅往上浮。
这辈子没这么死里逃生过,怕的还不是自己被咬,而是谢乌梅被咬,柳娇浮水带着谢乌梅朝上岸的石阶游去,忽然被人搂腰抱进怀里,下一瞬已经回到钓鱼台上。
柳娇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额头靠着谢乌梅湿漉漉的胸膛,不到瞬息后就嫌弃他身上沾染了人鱼的腐臭味别过头去想要推开他,又被谢乌梅抱回去。
“你跳下去干什么?”谢乌梅按着她的头,把人抱在怀里,语气听起来很平静,连他平日的懒散和阴阳怪气都听不出丝毫。
柳娇犹豫了下,还是说:“怕你死了。”
谢乌梅又问:“你不怕下边的人鱼?”
柳娇:“下去后发现它们也不咬我。”
谢乌梅听笑了:“你就没想过会被它们咬死,尸骨无存那种,血肉拉扯的东一块西一块?”
柳娇心说你吓我干什么,她淡定道:“没想那么多。”
这倒是实话。
当时只顾着不想面对毛毛虫,倒是把比毛毛虫更可怕的人鱼怪给忘记了。
谢乌梅听得沉默良久。
柳娇忍不住挣扎一下,被谢乌梅禁锢着不让走,一只手还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她湿漉漉的长发,只是动作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温柔。
“老爷,湿漉漉的一身很难受,你打完了吗?打完你继续,我想先去换身衣服。”柳娇忍不住道,“你最好也换一身再打,这衣服有人鱼那味了。”
“他死了。”谢乌梅说。
刚刚醒来的谢昼听见这话,脸色一白,被谢乌梅目光阴森地扫了眼,又晕了过去。
柳娇对宋神医的下场毫不意外,她也没多问,钻出谢乌梅的怀抱拿了干净衣服朝温泉区跑去。
谢乌梅望着柳娇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后才施法将被破坏的钓鱼台恢复原样,将被拦在外边的盲仆和谢老爷放了进来。
盲仆看不出情绪变化,只是步伐比往常要快了些,倒是谢老爷拄着拐杖差点都没站稳,还是盲仆伸手扶了一把才站好。
“您没事吧?”谢祖爷刚焦急问完就发现晕倒在旁边的谢昼,气得一口气没缓过来,拿起拐杖就敲过去骂道,“这逆子竟然勾结外人做出这种事来!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轻饶!”
谢乌梅心里想着柳娇,对谢昼的问责不甚在意,听谢老爷说后才抽空看了眼晕过去的谢昼。
“他是你的子孙,看在你的面子上,这辈子别让我再看见他。”
否则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