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兴出个新文来,每天都来针灸一遍,”老爷子摘下老花眼镜,略抬手让肖秘书上茶,“倒不比往年熬坷了,难为你还过问你爸。”
沈筵摸了摸鼻梁,开始原地打掩护,“是阑阑让我问的,她总说,要对爸爸多关心。”
沈老爷子抿唇抬眼看向他一惯刁滑儿子,满脸写着“你小子在我面前耍花招还早呢”。
他递了杯茶过去,“你尝尝这黄山毛峰,一会儿走的时候装上两块茶饼,难得今年产量大些。”
语罢又带了一眼苏阑,“小苏也别太拘束,这自家人相处起来啊,关系一定要放松。”
这就算是认了。
沈筵就连喝茶时,嘴角都是向上弯着的,一下没能嘍得住,漏出一滴半滴茶水来。
苏阑赶紧抽了张纸给他擦干,惹得沈老爷子不住拿眼斜他,轻声骂了句——“出息劲儿”。
沈筵涎脸涎皮地挨过去,拿杯子和老爷子碰了碰,“这把谢您了。”
沈老爷子无奈地又喝了一杯,“你也一天大似一天了,成个亲至于乐成这样?”
他们父子俩又说起衙门里的事情,苏阑插不上嘴,只捧了杯茶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
这株从嘉庆年间传下来的茶树,滋味醇甘如兰,茶汤青碧微黄,肖秘书刚冲泡时又见雾气结顶。
这样有价无市的茶,算是满黄山去找,也难凑得出几团来。
眼看日头偏了西,肖秘书抬手看了眼表,“您该歇中午觉了。”
沈筵起身道辞后,他牵着苏阑跨出门前,老爷子叫住了她,“小苏啊。”
苏阑愣了愣,“爸爸还有事?”
老爷子看着十来年都没这么高兴过的小儿子,也不曾笑着陪他说上这么久的话,他头一回觉得也许在此前真的择了一条错路。
他失笑了一下,“没事,他这人性子冷,多暖暖他的心。”
苏阑“嗳”的一下,“我知道了爸爸。”
等到出了院门坐到车上时,苏阑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沈筵伸出指背来,刮了刮她的脸颊,“一口一个爸爸,叫得比我还亲热,表现这么好啊。”
苏阑随手拈过座椅上一张请柬,“一共就说了两句话,看得出什么表现啊?”
才一打开,郑臣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就跃然她眼前,他穿着白西装,系了黑色领结,捧了一束百合,和乔南一并排站在大院儿的红墙底下。
苏阑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算什么?把拍婚纱照的地点直接选在了家门口,以绵薄之力表示对包办婚姻的不满吗?
这两个同样叛世愤俗的人,虽是奉旨结合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也不至太无趣。
沈筵冷眼看着她,世上是真有这么没心肝的人啊,就这还能笑出来,人郑臣为了不得不结这个破婚,连喝了几夜大酒。
但隔天酒醒了,一样被他爸妈照着一日三餐呲哒,闹得活不成命。
苏阑转头撞见他打量的眼神,疑惑道:“你为什么那么悲愤?又不是你被逼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