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她为什么想死?”
“不知道。”郑照两三笔勾勒出驴子的形态,“也许她发现了一个秘密,死了就再也感受不到痛苦。”
醇娘想了想又问道:“可是表哥我也很痛苦,为什么我不想死?”
“因为想到死更痛苦吧。”郑照把草画得七扭八歪,那是驴子啃过的地方,“死代表着你将离开喜欢的一切,无法再和亲人朋友说话,听见他们的训斥和唠叨,告诉他们今天又遇到了什么事情。或者说,病死,毒死,砍头死,绝大多数死亡本身就很痛苦。”
“也许死后会下地狱,会成孤魂野鬼。”醇娘低头用手折扇一点点打开,扇面是悬崖兰花,“不知道现在做好事还来得及吗?”
“地狱,因果报应,都是恐惧。”郑照落下最后一笔,“以死控生,佛道皆是如此。我们何必怕死呢?死与生毫无关系。我们活着的时候,死亡不存在。死亡来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存在了。”
醇娘听完觉得有道理,却又觉得哪里有点怪,在窗前冥思苦想。
郑照把驴子吃草图拿到了她的眼前,她看了眼后笑骂道:“这头倔驴就知道吃,也不想想自己能活几年!”说完她愣了一下,又扬起头笑道:“确实不该乱想,尽管我有时候很痛苦,但几乎每天我都会开心一下,而且我相信所有痛苦都能够解决。”
也许不是所有的痛苦……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男装,问道:“表哥,如果你是女子呢?你会是什么样呢?”
如果她是男子,一开始她就不用受这些苦,她可以随意哭笑,可以走马章台,可以光明正大的炫耀自己有过多少个女人,也可以毫不避讳的去找医生开壮阳药物。
当然,她也可以读书考科举,可以写字画画,可以沿着运河南下,四处随性游玩。
多该成为一个男子啊。
下辈子我一定要成为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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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世界编号:1
如果他是女子?
郑照被醇娘问住了,他走回到书案前,提笔合眼仔细想了想,发现很多事情都会不一样。
如果他是女子,祖父会更早的逼迫父亲纳侧妃,痛苦不堪的母亲也许那时就会离世。
如果他是女子,父亲会给她定一门亲事,在出事后祖父也不会把他接到身边。
如果他是女子,大伯恐怕会把他打包丢去塞外和亲,不会囚禁在皇陵,而是软禁在婚姻。
成婚后呢……他握笔的手一顿,睁开眼睛看画卷上的宫装少女,然后揉了下便掷到字纸篓里。不怨风霜虐,我本岁寒姿。
见他沉默,醇娘起身把驴子吃草图放到绢缸里,换了个问题问道:“表哥,我们明日回去吗?”
她其实没想得到他的回答,因为她心里已经知道他是女子的结局。
两人易地而处,自己可能在庆国公府里斗智斗勇,毕竟与人斗其乐无穷,而他会在高阳楼里,零落成泥碾作尘。
“不急着回去。”郑照在荷叶笔洗中洗净余墨,“我们还没吃到马骝山的特产,盘山坐地果。”
“什么盘山坐地果,就是海椹子。”陆云从满头大汗的走进门来,“乱萤你真没诓我吗?那后山我沿着古隧道走了一遍,别说人影了,连个猴子影都没有。”
郑照把笔依次挂回象牙笔架,问道:“忧之兄可找到小石门了?”
“小石门是好找到,那女道士可难遇到。”陆云从转身背身对醇娘洗了一把脸,“我一开始想着女道士总要回去,就守在那里等她,什么都没等到。你也知道我行事风风火火,这等不来我便沿着山势走了一大圈,也是一无所获。可能我去晚了,你们离开没多久,女道士就打道回府了。”
“也可能她是躲着你呢。”醇娘端起笔洗准备出去把水倒了。
“的确有可能。”陆云从擦干脸回头看向醇娘,见半满的笔洗里水清澈见底,不禁赞叹道,“笔洗里的水只见少不见脏,乱萤对水和墨的掌握已经到了如此,这用笔下去定是干净清爽,浓淡得宜。不知是何佳作,愚兄能否有幸一观?”
郑照摇头道:“佳作无从谈起,刚才和醇娘聊天,随便在纸上乱写乱画。”
“游戏之作出自乱萤的手也是佳作,愚兄家中还有一方兰篆闲章呢。”陆云从走到郑照的身边,笑着拱手道,“早听说乱萤书画双绝,今日乱萤不赏我一幅画,等回了无锡后,愚兄说遇见了郑乱萤,还同吃同住的几日,他们绝对都不信。”
郑照只能从绢缸里把驴子吃草图拿了出来,写好跋语,钤盖“苍烟落照间”印章,把此画送给了陆云从。
陆云从接过画,赏了又赏,看了又看,说道:“都说天下丹青在杭州府南北两位先生笔下,我今日见乱萤画作,便知他日必有青出于蓝。”
大梁书坛画坛有两位巨擘,南枝先生陈窗和北原先生董抱珠。他们年纪相差三岁,又都为杭州人氏。两人幼时都聪慧非常,早负盛名,因而彼此相交。
少年一同参加科举,一个落第一个中举,虽然仕途出现了不同,但他们交情甚笃,书信不断,一直牵连挂念。到了晚年,两人更是一起归隐,并称南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