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肯听,作势要运转灵髓动?粗,却就在此时,他看到有最先啃噬到血肉的族人,竟然当真拥有了灵髓。灼灼发亮的灵髓衬得那人沾血的面容都凛然神圣起来,众人呆呆地望着他,而后神情都变为扭曲的狂喜。“是真的!白说的是真的!”“吃了它?们,就真的可?以成神!”人们的动?作更加疯魔,刹那鲜血与皮肉渣子四处飞溅,甚至有人连上神的骨头都不肯放过,非要硬生生拔下来,贪婪地去吮吸里边的骨髓。“够了……”“白”的双眼盈满了泪水,徒劳地伸长手?,想?要去阻拦:“不可?以这样,不能这样啊——”但?他在瞧见那些族人已?然变得通红的眼眸后,又不禁胆寒起来。他生出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想?法——倘若是……三上神的血肉不够分,那该怎么办?现在已?是这么多人,而后其他部落听到消息,肯定也?会赶来。三上神的血肉肯定是不够的。到了那个时候,还没有得到神力的人会怎么想?呢?“白”眼神涣然,喃喃自语道:“既然吃掉上神能够获得神力,那么……吃掉已?经吃了上神血肉的人,同样也?可?以获得神力吧?”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忙摇摇头,试图将这个念头甩至脑后。可?下一个瞬间,他便看见有人手?中空空,最后眼中凶光一闪,侧头便朝着身旁吸食骨髓的同伴咬去。就连已?经重回祭坛的祭司,也?被个人咬住手?臂,怎么都无法挣脱。眨眼之间,一道血痕顺着他手?臂飞溅而出,祭司的手?被硬生生地拽了下来。惨叫震天响起,整个祭坛乱作一团。“白”浑身颤抖,怔怔地退后几步,终于咬了咬牙,毫不迟疑地转头逃入暗夜之中。等到祭坛上的人们杀红了眼,想?起这里还有个足足喝过三位上神血液的人时,“白”早已?消失不见,任凭后来的人们如何寻找,都再不曾在这片大陆上看到过他的踪影。沧海桑田,岁月枯荣,转眼便是一千年过去。人族在经历过起初的混沌混乱之后,渐渐变得有序稳定。那段黑暗血腥的历史自然被先辈带入坟墓,后人们继承着来自祖先的灵髓,早已?不知晓体?内灵髓的来历,只当这一切与生俱来。三上神的尸骨被留在祭坛上,走兽飞鸟亦来收拾残局,饮下上神之血后获得心脉,逐渐登阶成妖。但?也?正?是在那场诛神屠杀之后,或许是因走兽无法压制上神之血,妖族的心脉终究会使得妖族失去神智,变成只知嗜血的怪物。而在人族的领地范围内,古怪的黑雾往往骤然弥漫在东陆各地,黑雾过境之处,魔族随即而生,搅得人族不得安宁。就连辽阔的黓海之中,渐渐有硕大无比的魔怪成形为害一方。于是拥有灵髓的人们开?始建立门派,各立山头,护一方百姓安宁。北有刑云天宫,南有丹朱水庭,西有雨师河泽,西南有鸦津迷渡。再后来,于某一个寻常的晴日,有一神秘人身着白衣,登阶踏上荒芜千年的一座荒山,并在那处自立门派,将之名曰“长留山”。自此,仙门五家之势才算落定。再过数千年。镜玉中的画面渐渐消散,回归一片荧蓝的光芒,将在场所有人的面庞都映得青白。那场血腥屠杀的画面在众人脑海中经久不散,所有人都失魂落魄,说不出一句话来。而祭坛上的三尊王座高耸,苍白硕大的两只头骨,正?无声地嘲笑着人族的卑劣。上神古窟(十)在镜玉画面消失的瞬间,陆吾身上光芒升起,很快就令他?变回了人形。如今的殷玄烛身穿一身黑色劲装铠甲,脸颊两侧尚有兽纹,正?怀念地看向祭坛中央的两颗头骨。“阿烛?”温眠小声地去唤他?。殷玄烛回过头来,安抚似的拍拍她的头,又指了指自己的咽喉,做了个手?势出来。他?现在不能说话了。或许是因为他?是在濒死之际强行觉醒,也可能是化作兽型后还没有恢复,如今竟是口不能言。不过也不仅仅是他?,在场所有人都久久未言。流传在整个东陆的人族历史中,人族是历经苦难,坚韧存活至今,才得到了上天的青睐,拥有了近乎神力的灵髓。更无需提有关诛神之战的传说,无数少年?英雄层出不穷,在悲壮又壮烈的故事中名流千古。哪怕是温眠,尽管她早就知晓仙门中龃龉不断,但一旦提及诛神之战的先?辈,她依旧会毫不犹豫地认定?那群人是光辉又正?义的存在。可谁能想到,真?相竟然会如此不堪?有人尚不死心地追问:“这也不过是白帝的一家之言,镜玉……就一定?是真?实的么?”可惜没有人回答他?。镜玉的用处,千年?前的修士就已经下了定?论——镜玉是世上唯一能真?实记录历史的法宝。所有人都将镜玉中呈现的画面奉为圭臬,曾经历史上的诸多疑案谜团,也是依靠镜玉才得以查明真?相。如果现在断言,镜玉并非记录真?实,那人族历史上的种种事迹,不也无法分辨真?伪了么?那么,人族的历史还存在么?但若镜玉中的记录便是真?实,人族的每一条灵髓都将成为忘恩负义的罪证,所有人族的出声?便带有原罪。因此也没有人胆敢回应这个质问。随后压抑的人群中传来小?声?的啜泣,温眠再也无法忍受周遭绝望的气氛,别?过头搂紧了殷玄烛的脖颈,难过地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反倒是这个时候,一直被紧紧困缚的君凛,却突兀笑出声?来。白颂年?冷然看着他?:“孽障,你又在打什么主意?”君凛仿佛听?到什么笑话,挑眉看向他?:“你叫我孽障?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他?的目光淬了毒似的,缓缓从?在场每一个人脸上滑过,语调极慢又冰凉:“但凡有去过西域进行悬赏任务的人,都会知晓,在西域那边……是没有人见过魔族的。如此一来,你们?就没有想过,为何东陆会出现魔族?”修士们?皆面如死灰。如今虽然是君凛被狼狈捆绑着跪在地上,但他?的话却让在场的人都无处遁形。白颂年?闭了闭眼睛,默许了他?继续将话说下去。“自然是因为……几千年?前,受了恩的人族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人族死后尚会怨魂不散,当初三上神死不瞑目,其神魂必然会给东陆带来极深极恶的诅咒。”君凛勉力平衡着身躯,从?地上站起身来:“明白了吗?是因为你们?犯了罪,所以才让魔族肆虐于世上千年?。”他?停顿片刻,又歪歪头看向白颂年?:“而?一切罪恶的源头,难道不都是因为你吗?”白颂年?睁开眼睛,双手?依旧拄在自己的剑柄上,看上去却更像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整个人都已经摇摇欲坠。君凛张张嘴,似乎还想质问,可看到白颂年?那般模样,又咬牙将话吞了回去。他?是真?恨,前世自己什么错事都不曾犯下,却被白颂年?认定?是天魔寄体,从?此万劫不复。可如今呢?等到他?都重活一世,一切都回不了头了,才发现原来一切的不幸,竟然都是从?他?那好师尊开启的?就这样一个人,就这样一个忘恩负义,懦弱无为的人,却凭借几句话就定?了他?的未来,他?的生死!君凛如何能不恨!殷玄烛在此刻忽然拉了拉温眠的衣摆,温眠敏锐察觉到不对,忙转头去看君凛,惊觉他?的瞳孔大得出奇,很快就扩散开来,几乎要将所有的眼白也都染成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