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棺?!”曹叔闻言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眼睛瞪大得像只青蛙,脸上因为愤怒气得通红。“赶紧滚,说什么鬼话,活着的时候害死了我儿子。现在死了还想要伤害我儿的尸体?你们时家没一个好人,滚出我的店,别脏了我的地方!”这个酒铺很小,不做坐堂的生意只管卖酒,铺面后头直接连着放酒和居住的小院落。这儿的动静闹得有些大,一个妇人掀开布帘走了进来。她看见小小的铺子里站了四个气质不凡的年轻人,自家男人跟只斗鸡一样杵在那儿,气氛不太对劲。“老曹,这是干嘛呢?”曹叔一看自己婆娘也出来了,指着时均又是一顿骂,“桂芳,这是害死咱家曹威的时家人,他居然敢找上门来。找上门来就算了,居然还想让我开了儿子的棺材让他们验尸,真是找打。”时均又朝她弯腰请求,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静静等着答复。曹威的娘亲卢桂芳闻言倒没有特别愤怒,她听完了时均的请求后眼睛红得厉害,但没有发火,只是礼貌地请他们离开。“阿威已经死了,让他安息吧。你们时家的事情不要再来打扰他了,离开吧。”不激烈,但句句含泪,是一个中年丧子的妇人心头滴血说出的请求。时均也没了办法,即便沈君尧是御宁卫指挥使也不能逼别人开棺,曹威双亲的态度很坚决,他们只能选择先离开。等转身走出酒铺门口后,时均便站着不动了。他让沈君尧三人先回去,他决定自己留下来慢慢劝说曹叔二人。“曹叔的话没有错,这确实是我时家的案子,你们先回去解决了万家村的事情,我争取在回庆京之前让他们二老应下来。”他很坚持,沈君尧也不反对,想了想他不会武功,便让墨迟留下来保护他,自己带着姜甯先回去了。回程路上,那些摊子前依旧人头涌动,姜甯走近就看到一个造型独特的银镯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眼神锐利如沈君尧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所向,他便放慢了脚步让她看仔细。“哟,这位公子,是看上这镯子吗?您真是好眼光啊,这镯子精巧着呢,是千手匠人鲁光的巧作,买给喜欢的姑娘或者家中姐妹都是合适的。”摊主是个嘴甜的,看见姜甯眼神一直胶在这镯子上,立刻凑上来介绍起来,夸得这镯子天上有地下无,要不是误会姜甯是个男子,他都恨不得把这手镯给她套到手上去了。姜甯这个人什么都不怕,唯独有些害怕太过热情的销售人员……每次逛市场或者超市,被阿姨们围着多说几句她就不好意思拒绝,因着每次东西都不贵,她也就买下来了。现在摊主这么热情强推,她本来还想走的,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镯子确实精美。三股银圈被四枚活动的银珠子固定成一股,每一圈只有棉签杆粗细,上头却刻着繁复精美的如意纹。四枚珠子也就堪堪小拇指的指甲盖大小,分别雕出了龙、凤、麒麟和龟,栩栩如生。“多少银子?”,如此精美的镯子恐怕价格低不到哪里去,姜甯也就随口问问,到时候说一句太贵了跑路便是,虽然她确实挺喜欢。摊主伸出三个指头得意洋洋地晃了晃,“三十两,最低价了。”姜甯闻言立刻摇了摇头,“太贵了,买不起,不要了。”,说完她有些可惜地看了看那镯子,转身就要走。没想到摊主还没开口,沈君尧清冷的嗓音却响了起来,“拿来。”118脏病沈君尧那句“拿来”惊住了姜甯,摊主见他掏出银子递过来,立刻喜笑颜开把镯子递了过去。“还是这位公子好眼光,识货。”摊主说着还不忘拍拍沈君尧的马屁,结果刚说完就看见这位清贵卓越的俊公子转手把镯子塞进了姜甯手里。“拿着吧,走了。”姜甯目瞪口呆捏着那银镯子像个呆头鹅,沈君尧已经自顾自提步往前了。一旁的摊主震惊程度可不比姜甯低,他满脑子都是两个俊俏公子哥儿相爱的画面了。阳光柔和地洒落,长身如玉的沈君尧如修竹青松一般走在前头,身影落在青石板路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都与他无关,只他一人走在自己的道路上。“女娲真的好偏心啊。”,姜甯感叹了一句追了上去。镯子有些烫手,姜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沈指挥使近日来反常得有些厉害,她母胎单身快三十年了,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问这个事。万一沈指挥使真的喜欢自己,自己拒绝他,那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在御宁卫混公差了?又万一沈指挥使压根不喜欢自己,就是单纯心情好对下属好点,那自己这样一问不是社死一辈子?她胡思乱想跟在后面,沈君尧倒不知道她在烦恼什么,就看到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撇嘴的,似乎很为难。他觉得自己这镯子送得似乎不太对。自己本应该是不想她继续迷恋自己的,但方才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看她喜欢这镯子,脑子没转过来就给买下了,如今看来这样的行为不是让她迷恋得更深了吗?想了想,沈君尧突然停下脚步道,“不喜欢的话可以退回去,随手买的罢了。”“啊,真的可以吗?”姜甯刚说完,就看见沈指挥使脸色好像暗了下去。她可不想得罪这位煞神,还得在人家手底下混公职的,她立刻强颜欢笑着把镯子套进了手里,朝沈君尧晃了晃手,“说笑的,大人送的怎么能退。”银光闪了一下,沈君尧对上姜甯那张违心的笑脸,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感觉心情坏了起来。明明是自己说可以把镯子退了的,但是看见姜甯不情不愿套进手里的样子他又觉得不高兴。最近情绪是真的越来越怪了,得赶紧回京。沈君尧很快就将自己奇怪的情绪抛诸脑后,快步往客栈走,姜甯摸不准沈指挥使现在什么心情,只能闭上嘴小跑着跟上。回来客栈,齐啸的消息还没有来,沈君尧和姜甯只能坐下继续翻看婴灵案的案件记录。房里就他们两个人,各看各的互不打扰,一时间生出岁月静好的错觉来。安静的和谐持续到了晚饭前,齐啸急匆匆敲门闯入。“姜甯你这回恐怕是猜错了,万家村的村民没有传染病。不管是死了的还是活着的那些个人,村里说是没听过哪个得了传染病的,连脚气这种小毛病都没有。”没有?姜甯眉头拧了起来。齐啸见她不说话又自顾自嘀咕了几句,“估计也不是什么太严重的皮肤病过几日就好了,所以没人察觉其他人得了?我瞧着万兰兰不觉得痒啊,那红斑虽然多了些,但也没见她挠过。”不痒的红斑,逐渐变多,斑点对称……姜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脏病!”“什么?”,齐啸被她弄得一愣。“花柳病有这样的特征。患者的身体会出现对称红斑,不痛不痒这是初期的症状。慢慢发展下去患者嘴里面会出现灰白斑,然后红肿溃疡。万兰兰惹上的是脏病。”姜甯语气十分认真,沈君尧合上手中的记录册,让齐啸去找离万家村最近的医馆和花街继续查。如果真的如姜甯所说万兰兰得的是花柳病,她一个未婚的黄花大闺女不可能惹上这样的病,那就只能是死者当中有人得了脏病,万兰兰行凶之际被染上了。而且因为是脏病,死者更不可能告诉村里的人。毕竟一旦被传开了,整户人家都抬不起头来见人,那村民们说没见过有人患上皮肤病也解释得通了。齐啸急匆匆来又急匆匆离开,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姜甯为他的勤劳默哀一分钟。毕竟摊上沈指挥使这样的工作狂,谁也别想摸鱼偷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