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还嘀咕:“……吓死我了。”话还没说完呢,赵田氏就看到他身上开始冒冷汗,整张脸苍白如纸。妇人一愣,嘴巴一张就说:“你小子刚才装的?”刚刚是装的,现在是虚的!他哪知道这具身体竟然这么弱!一点儿惊吓都受不了!李介丘暗自嫌弃得很。他没回答赵田氏的话,而是扶着赵树林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微微弯着腰看地上大哭的杨禾,说道:“别哭了,伤口沾了眼泪容易感染。”躺床上的叶小尘也急得不得了,趴在床边一直往外伸脖子,“杨禾、哥别哭了!赶紧,看看,伤,你怎么……怎么这么傻啊!”赵田氏也走过去抱住杨禾,本来是想要劝人别哭的,结果说着说着她自已也跟着哽咽起来,“禾哥儿,怎么对自已也下这样狠的手!你这脸,这脸要是留了疤……”杨禾已经慢慢平复了心情,听到赵田氏的话只是摇头,哽咽着说:“留疤就留疤吧。说不定有这两道疤在,我还能活得久些。”赵田氏也想起杨禾刚刚与王大根争执说的话,憋着眼泪连连摇头,“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啊。”李介丘见杨禾并不在意,由着血流了满脸,可他看着职业病就犯了,连连摇头,“你不担心留疤也要担心感染。这没钱没药的,要是感染发热也是能夺人性命的。”“因为小尘受了伤,我就时常在家里备着药。跌打损伤、止血生肌的外敷药都备得有,全是我自已调的。”李介丘一边说,一边回主屋拿药。他还顾忌着这个时代的性别大防,只是把药给了赵田氏,让她帮忙清理伤口再敷药。正敷药的时候,李介丘和杨禾忽然异口同声说了话。“对不住,都是我连累你们了。”“谢谢你刚才护着小尘。”李介丘一听,又是摇头,“这事怪不到你头上,是我请你来陪小尘的。”他一边说一边往床边走,松松拥住叶小尘,小声问道:“怎么样?刚刚有没有受伤。”叶小尘现在一颗心都挂在杨禾身上,抻着脖子看他上药,听到李介丘问话也只是摇了摇头。李介丘也不在意他敷衍,又问:“那有没有被吓到?”叶小尘还是闭着嘴摇头。李介丘松了口气,又起身去看小满。小崽子已经被哄好了,没再崩溃大哭,但似乎吓得不清,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一直牵着赵田氏的衣角,走一步跟一步,不敢松开。小可怜哦!李介丘心疼坏了,也顾不得在场这么多人,直接就出门从背篓里翻出在镇子买的枣泥酥,蹲在地上哄着孩子吃。“小满不怕啊,坏人已经被阿爹赶跑了。喏,这是阿爹给宝宝买的糖糕,尝尝好不好啊?”前几日一直把自已当瘟神躲的小满看了自已一眼,突然伸开手臂圈住了李介丘的脖子,小声呜咽起来。李介丘呆住了,这还是小满合作和离……说起和离杨禾却是笑,仿佛听到了多么荒唐的事情。还是叶小尘看了李介丘一眼,帮着解释道:“没有、没有那么容易的……杨禾哥,虽然父母、已经逝去,可上,上头还有一个,哥哥。长兄如父,即使他和离了,他哥哥……也能做主将他,再嫁出去。”杨禾跪坐在地上,听了叶小尘的话也不出声,只默默点头。赵田氏听得直叹气,一巴掌拍在自已大腿上,哀念道:“我晓得我晓得……你那个哥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听说你有个才十四岁的侄女,去年嫁到县里做小了!据说那男的都四十多岁了,最大的孩子比那姑娘还大!说是嫁,但村子里谁不知道,其实就是卖出去了!这不,连过年也没回来!对亲生闺女都能如此,更何况你这个嫁出去的弟弟。哎……你也是难。”说卖,叶小尘可不就是娘家卖给李介丘做夫郎的,婚后两年一直抬不起头。叶小尘咬了咬嘴唇,下意识就看向李介丘,结果发现李介丘也正往自已的方向看,他心神一慌,立刻就低下了头。只是下一刻,头顶就响起一声低沉的轻笑,然后有一只手放在自已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嗯……他刚刚好像也是这样揉小满的脑袋的。叶小尘暗自想。李介丘收回手,又看了垂着脑袋的叶小尘。怪不得自已,谁叫他用一双水灵的杏眼盯着自已看,水润润的,像一只灵巧的鹿。真可爱,想摸。撸完媳妇的李介丘眼神微斜,忽然看到叶小尘藏在被子下的几块碎布料子。他有些好奇,伸手将东西扯了出来。竟是几块四四方方的细棉手帕,一块月白色、一块藕荷色,再有一块缃黄色,上边都有精致绣花,或是栩栩如生的鸟雀儿或是明丽花卉青翠蔓草。料子上乘,可不像会出现在这屋子里的东西。“这是谁的?”李介丘将帕子抖了抖,疑惑问道。叶小尘立刻伸手要抢回来,可他坐在床上,伸直了手也碰不到,急得叫起来,“那是杨禾哥的!快还给我!”哟?不得了,都气得不结巴了。李介丘略挑了挑眉毛,有些惊讶。李介丘扬了扬帕子,故意逗他,“再说一次。”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这几天的李介丘实在太不一样了,叶小尘好像连胆子都大了不少,小声喊:“哥哥,还我。”叶小尘不太怕,甚至直觉李介丘是在逗自已玩。但杨禾从他拿起手帕的时候,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赶忙也说:“那是我的手帕!接了镇上南珠阁的活儿,做好了要去换钱的!刚刚害怕王大根把帕子弄坏,小尘才帮我藏起来的!”逗一逗小尘就罢了,可不好把外人急哭。李介丘立刻还了回去。他还说:“你的绣工十分了得,是谁教你的?”在前世,李介丘的母亲就很喜欢刺绣,还爱穿旗袍,他长久耳濡目染,眼光见长,对绣品也挑了起来。他刚刚看过杨禾的绣帕,针法匀细,着色丰富和谐,绣品精致平整,正面反面一模一样,一点线头都找不出来。绣工是没得挑剔的,只是……李介丘顿了顿,又说,“只是上面绣的东西有些单调普通,看起来就没有那样出挑了。”还真说出症结所在,杨禾拿过帕子翻来覆去看了看,也说:“我也知道……可我没读过什么书,只知道绣些花鸟蝴蝶,别的我也不知道能绣什么。”“你这帕子能卖多少钱?”李介丘又问。“是我娘教的,她以前是镇上绣坊的绣娘。我娘以前也说我擅长这个,绣工比她还要好出许多。”杨禾先回答了上一个问题,紧接着又道:“一条帕子能卖二十文。”李介丘听了却摇头,这样的绣工在现代肯定卖出高价,结果在这里竟然二十个铜板就能卖出一条帕子,实在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