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霄眼睛微微向下一扫,冷冷地瞧了卫朝一眼,心道:“这不起眼的侍卫倒是有几分胆气,可惜不是江湖中人。许是哪一家懂些拳脚功夫的莽夫教出来的,侥幸接下两次兵器,算得了什么?”
他不经意间转头看向师妹,却见戚芍泪忍俊不禁地笑了下,绷着的脸微微显出红晕,好看至极。忽而,她头顶的冠中不慎散落一缕细发,飘零在风中,遮掩了脸颊。
程敬霄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拂,即将触到那缕发梢时,手指好像被烫了一下,连忙又缩了回来,暗骂道:“程敬霄啊程敬霄,她把你当做师兄,你怎么这般无礼?你这只手若真偷偷地碰着了她,你岂非是个无耻的淫贼?”
他收回手后,心里好一番惆怅,转念又想:“师妹生得如此美貌,天下有几个男人能禁得住的?这样一位绝色美人现如今正站在你程敬霄面前,你抬一抬手,就能触到她,这是多大的机缘啊。等到日后回了华蓥山,可就再没有机会跟师妹站得这么近了。你此时再有诸多顾及,犹犹豫豫,将来可要后悔一辈子。”忐忑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再次朝垂在师妹脸颊旁的那缕细发伸出手。忽然,却见师妹又轻盈地笑了一下,扭过头去,自己伸手将散发捋回脑后。大好的机会白白错过,程敬霄恨地抓心挠肝。
他冷冷道:“不过是一头笨猪在原地绕圈儿,有什么好笑?”
戚芍泪知道卫朝故意不在人前显露武功,因此卫朝表现得越笨拙,她便越觉得其中有几分潇洒。她却不说透,板起脸来,咳嗽一声,继续以男子口音粗声道:“我何时笑过?”
她蹙起眉头,又说:“师兄若觉得此人是一头笨猪,倒说说此人哪里笨?”
程敬霄道:“此人没什么能耐,还逞能硬接人家的兵器,难道不是一头笨猪?”
戚芍泪反唇相驳:“我看他明知难为而为之,两次接下兵器,两次让卖松子的老人家幸免于难,强过周围无数只顾着看热闹的大英雄。师兄难道觉得只有武功的高低可以断定一个人是聪明还是笨么?”
程敬霄一愣,被驳地说不出话来。他在师妹和众师弟们面前一向以长者自居,自己说出口的话大多要受人尊崇,无人敢反驳。师妹以往总是跟他发脾气,他也全当是姑娘家的性子罢了,只要顺着师妹,师妹便不会再说什么。此刻他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师妹刚刚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万清驰和柯清朔在后面听见三师姐说的话,两人心里一阵打鼓。万清驰用手肘碰了柯清朔一下,柯清朔张张大嘴,却不知该说什么。万清驰只好连连给三师姐使眼色,生怕二师兄转眼要发怒。
程敬霄道:“你这话叫我听不懂了。你说……难道是我看错了?”
戚芍泪瞧瞧师兄满脸迷惘的神色,不觉心生怜悯,轻叹了口气:“二师兄你一向是很聪明的,却总在一些事上看不清。”
柯清朔见二师兄没有表露怒色,伸手摸摸后脑勺,对身边的万清驰低声嘀咕道:“三师姐在讲什么,我怎么也听不大懂?”
另一扇窗旁边。蒋少昆和叶瑰本来正在瞧卫朝如何将铁锤接下,又如何将长斧接下,不知不觉却将注意力放在了程敬霄和戚芍泪的交谈上。两人听见程敬霄如何骂卫朝是笨猪,又听见他身边这位白皙冷峻的男子如何出言驳斥,心里齐齐大叫痛快。
蒋少昆暗想道:“我家的侍卫被人骂作笨猪,我还没有说话,这人竟先站出来了,岂不是在叶姑娘面前显得我没脾气?”当下将程敬霄连同他身后那柄银鞘宝剑好一番打量,吸了口气,想这姓程的无论如何不敢在全镇人面前出手伤人,坏了华蓥剑派的名声。便将茶盏在桌上一放,硬着头皮大步走了过去。
“在下是江南三十六镇知名的玉绸庄,少庄主蒋少昆。卫朝是我们老爷手下的人。阁下还请慎言。”蒋少昆向戚芍泪作揖道谢,而后立定在那,注视着程敬霄。
他身后响起一阵清亮的鼓掌声。叶瑰跟上来,道:“说得好!我本以为华蓥剑派是名门正派,原来也不过如此。”
程敬霄心头火起,目光从后说话的叶瑰身上移到蒋少昆身上,又从蒋少昆眼上移到了叶瑰的眼上,道:“我三番两次让着你是姑娘家,不与你计较。走开!”伸手将叶瑰肩膀往外一推。
叶瑰被推了个踉跄,震动脚伤,轻“嘶”了一声。
蒋少昆连忙把她扶住,感觉到怀里轻柔的肩膀那般惹人爱怜,握着这肩膀的大手不由紧了下,仍拿眼直直注视程敬霄。
程敬霄眯缝着眼将蒋少昆上下打量一番,知道眼前人不懂武功,并不在意,只冷冷“哼”了一声。
这时候,戚芍泪见师兄竟出手将一个姑娘推倒,来不及阻拦,心下十分难堪。她踏前一步,挡在师兄与蒋少昆当中,叫道:“师兄,蒋公子,你们且莫生气。”
她给蒋少昆还了一礼,说道:“这其中怕是有些误会,我代师兄向二位道歉。我师兄是习武之人,刚刚只是在说那人的功夫并不高明,出言鲁莽,二位莫怪。是不是,师兄?”
程敬霄不好驳了师妹的面子,又轻哼了下,算是应了声。
蒋少昆道:“还是这一位明事理。阁下贵姓?”
戚芍泪道:“我姓戚。”她瞧着叶瑰眉头发紧,脸色难看,不禁担忧道:“快扶这位姑娘坐下。姑娘,你哪里伤到了?疼得厉害么?”伸手要去扶。
蒋少昆伸臂一拦,自行将叶瑰扶在一旁的椅子上。
戚芍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扮作男人,不可随意与姑娘家接触,便微微一笑,退后了半步。
叶瑰坐下了,活动活动脚腕,斜眼狠狠瞪了程敬霄一下,这才抬眼去看戚芍泪。她此时近距离瞧着戚芍泪的脸,不禁微微发愣,心头惊道:“我只知男人大多是粗手粗脚的,怎么世上竟有这么温柔俊美的男子?蒋少昆比起他来,恐怕也要逊色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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