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召小声嘀咕:“邪门。”
“帕子”哼了声,别扭地在她手上挣扎了一下,不答她的话。
“怎么?”谢召不明白他在拧巴什么,疑惑地望着他。
“你方才吓死我了。”时湛终于开口,语气哀怨,“万一把那老东西激怒了,你要怎么对付那些没有脸的东西?敌多我寡,你那些符纸能挡几时?”
谢召纳闷道:“我若不激他一下,如何甩得掉那些东西?难不成你有法子?”
时湛:“。。。。。。”
他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在心底苦笑一下。
若他只是一方普普通通的帕子,他的确没什么办法。
“可好巧不巧,你这小纸人能够还魂,恰好是我施的点睛手。”时湛心里默默想,“虽说大不如前,可护着你平平安安从魇阵中出去,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他叹了口气:“你要惜命。”
谢召倒是无所谓:“纸人非人,本就无命无根。躯壳破损,寿命也就终结了,这是迟早的事。”
纸人易碎,魂魄附身的躯壳残损的一日,便是纸人大限将至之日。
对于谢召而言,真正的“寿数”已经在半年之前,还是旧朝公主的她迎着大雪和攻城的叛军,从盛京城的城墙上一跃而下时结束了。
只是她的血没换来家国长宁。
旧朝覆灭,新朝立国,这破烂的江山仍是四野戚戚,民不聊生。白事店的生意多到忙不过来,可她对着满屋子的棺材银箔,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这些时日,她以这具纸糊的身体行走人世间,又日日与生老病死打交道,对于自己还能“活”多少日子,早就看得很开了。
时湛听了她的话,默默无言。
谢召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了,便把帕子挂回了腰间。时湛却在此时突然开口:“你这小纸人,净会胡扯。”
谢召以为自己听错了,狐疑地低头扫了一眼:“谁胡扯?”
“你生前余愿未了,魂魄不愿过奈何桥,所以才被塞进了纸人的躯壳里。还魂之后,不论你为什么走上经办丧仪的道路,”时湛顿了顿,说,“为执念爱恨、生老病死苦苦等候驻足奔走,小纸人,你怎么就不是人?”
空茫雪夜里,他语气淡淡的,却又在某个瞬间显得极为认真。
谢召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怔了一瞬。
她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在原地久久不语。雪落无声,侯府门口的灯笼发出孱弱的光芒,将她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很长。
直到有人“笃笃”敲了叩了两下大门上的门环。
谁?
谢召回过神,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有个衣着红裙的女孩儿站在大门里,没有脸,她发髻上一支简单的银簪,鬓角簪花,正“望”向谢召站立的方向,明显是在等她。
谢召:“她有点眼熟。”
“帕子”用气声“哦”了一声,时湛说:“这是方才给新娘捡盖头的侍女。”
侍女见谢召看过来,便福了福身,语气带笑:“夫人还惦记着姑娘,说若不是姑娘出手相助,她指不定要伤着哪儿,误了时辰呢。”
谢召“嗯”了一声,直截了当问道:“是夫人还有什么事么?”
“不是夫人,是侯爷。”侍女语气喜洋洋的,“侯爷说,方才人多嘈杂,没来得及感谢姑娘,所以请姑娘去前厅上座,侯爷想亲自敬您一杯呢。”
她自顾自说完,“看”了谢召一眼,又惊讶地“啊”了一声:“姑娘,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么?”
“。。。。。。”
谢召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干巴巴说:“我不喝酒,就不去叨扰了。”
侍女:“心意而已,姑娘以茶代酒皆可。”
言外之意,老侯爷是铁了心要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