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赢见状,说:“那就回去。”
铁山县□□,太平县城也有人举事,隔壁的新宁县是否仍然风平浪静,她们无从得知。既然如此,不如先回到最熟悉的地方。
东乡山田遍布,原本随处可见乡邻。他们这一路回去,却一个人也没遇到,死寂得仿佛没有人在这里生活。
回到家中,却发现有贼人来过的痕迹。
祢赢和妇人昨天走时,只带了吃食和部分细软,留下的东西能搬走的几乎都被搜刮走了。
沈识感到愤怒,然而无处可发泄,怄在心里将他娘和奶奶安葬好,人已咳了许多回。
月上中天,偶有虫鸣,原本熟悉平淡的景色在今夜十分陌生。
祢赢问:“你们家里还有锅碗么?”
沈识回想起家里还有个藏在废弃的牛圈旁边的地窖,过去一找,发现里面不止有一些锅碗瓢盆,还藏着许多萝卜和白菘。
他看到这些就知道,他娘的打算是避一阵风头就回来。
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对她?
祢赢看他蹲下身埋住脸,没有打扰。她独自提着锅碗出去,在板车上晒的药材里,找出一些川芎、桂枝和干姜,捡柴打水,架锅熬药。
沈识抱着几个萝卜出来的时候,她坐在火塘边打瞌睡。他踮起脚,去屋后就着井水洗干净萝卜,用小药锄砍成几截,端过来,再叫她:“祢赢,醒醒。”
祢赢清醒后脑袋仍然有些昏沉,她吃了些萝卜,对沈识说:“你要去找你舅舅一家吗?”
沈识不去,“他们对我娘不好,不是我的亲人。”
祢赢:“那你以后怎么办?”
沈识:“不能跟着你吗?我不想读书了。”
“我要去京城。”
“那我也去。”
“不给你娘和奶奶报仇?”
“我当然想,但我找谁报,拿什么报……”
干柴哔啵燃烧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药熬好了。祢赢分一碗给沈识,自己灌一碗。
两人一个疲惫得睁不开眼睛,一个头疼得不行,把长袄合起来铺在松毛和茅草堆的干草堆上,再各自盖两件衣裳,倒头就睡。
第二天,太阳透过破窗照进来,沈识忽地惊醒。他一咕噜爬起来,感觉身体好了许多,就连嗓子也没有了灼烧感。
再回头看祢赢,她仍然没醒,侧躺着,身体蜷成一团。
沈识觉得不对,仔细一看,她脸颊通红,嘴唇发白,额头鼻上更是布满细汗,赶忙叫她:“祢赢?祢赢!”
祢赢犹陷梦中。
似乎是在锦绣闺房,又似乎是在辉煌的厅堂。许多个场景轮番闪过,唯有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女一直困在当中,一遍遍重复:“我不想去京城。”
最后画面定格在层层牌位与灵案香火前,鬓生银丝的贵妇人声泪俱下,嘴唇张合无数次,只听得见一句话,“我的儿,你听劝罢。”
被罚跪的女孩子仍然不愿服软,举手发誓:“如果一定要我嫁到京城去,我出嫁之后,一定会杀了和我成亲的那个人,将那家人搅得天翻地覆,谁也别想得个‘好’字。”
然而家中的大人们并不在意她的威胁赌咒,或者说,认为她不敢、她做不成。
送亲的队伍从金陵北上,锣鼓声声、唢呐喧天,犹如魔音一遍遍折磨马车中被当作准新娘的女孩子。
就在她忍无可忍拔出匕首的时候,蓦地听见天顶灌下的一声喊。
“祢赢?”沈识叫不醒她,用手背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祢赢!祢赢!”
祢赢半掀起眼皮,“别吵,我听得见。”
“你发烧了,风寒严重,我带你去看大夫。”沈识手忙脚乱地想把她抱起来。
她扯了扯对方的袖子,“现在去哪儿找大夫?”
才从县上出来,镇子被屠,乡人四逃,能找得到大夫怕也没命医治。
祢赢说:“把我放下,去熬药。川芎,柴胡,桂枝,有什么,熬什么。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