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赢:“我自然有我的去处。”
魏大江撇嘴:“真不愿意啊?”
祢赢看着他。
魏大江意识到了,这姑奶奶不喜欢把话说两遍,且是打定主意要走。他顿时有些失望,旋即又有些恼怒,“奶奶的,本大爷哪里差了?”
骂骂咧咧一阵,没得半点回应,他收了声,解下一个荷包抛向祢赢,“算了,爱留不留。这是给你的酬金,别说本大爷占你便宜。”
祢赢一把接住,掂了掂,又抛回去,“不要这么多钱,要干净衣裳,还有干粮,肉干最好多一些。”
魏大江瞪她:“我客气两句,你还当真?你这一个人顶七姑八姨的,老子可伺候不起!”
祢赢:“多的算我欠你的人情,若再相逢,一定还你。”
话到这里,沈识想说些什么,偏头看祢赢一眼,又咽下去了。
魏大江见状,嗤笑着指指点点:“咱太平县的人要出去闯荡,都是东出,我猜你也一样。但咱们县不太平,新宁、金开那些地方又能好到哪里去?就你,再加上这个拖油瓶,能全胳膊全腿儿地走出剑南路,别稀里糊涂死在哪儿就算命大,还能回报老子?”
“我……”沈识下意识想要辩驳,但知道对方说得没错,自己一直都没帮上祢赢什么忙。他又羞又愧,不由讷讷。
祢赢跨前半步,同时伸臂将他半揽到身后,竖眉盯着魏大江,“既然哪里都不太平,那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要送佛送到西就赶紧的,别耽搁我时辰。”
“耽搁你怎么了?有本事你直接走啊!”魏大江狠狠“呸”出一口唾沫,叉着腰背过身去。
半个时辰后,日头已然很高。祢赢二人背上新包袱,打好绑腿,告辞出城。
魏大江站在城门口目送,高声道:“混不开就回夔州,只要老子人在,少不了你俩一口吃的!”
祢赢不回头,随意地举起手臂挥了挥。
就这么走出十里地儿,一个追兵也无。
沈识自言自语:“魏大江的心胸看着比他干爹宽广,竟然就这么放过我们了。”
走在前头的祢赢听见了,接话:“我们和他各取所需,暂且没有利益冲突,又势单力薄对他造不成什么威胁,他不下杀手还显得他大度能容人。如此而已,别想太多。”
沈识把这句话反复想了几遍,又翻来覆去琢磨她的态度,最后问:“你觉得他不是好人,不能相信他吗?”
祢赢:“出了东乡,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沈识莫名有些失落,“也包括你吗?”
祢赢沉思片刻,回头道:“我自认从未辜负谁。但你信不信我,取决于你。”
“哦。”
要提防所有人,祢赢除外。
沈识眨眨眼,又莫名高兴起来,低头看她的脚印落在哪里,再雀跃地踩上去。
两人回到东乡。在他们离开的期间,不知又有几人来搜刮过,屋子比先前更加破败,再不剩半点能用的物什。
他们无可收拾,便各自去扫坟。
月挂西天,青石凝霜。
祢赢席地坐在老汉坟前,拿出昨夜魏大江找来的那把匕首。她用它杀了刘厉,然后在魏全德进门前,藏进了怀里。血污脏了衣裳,但她毫不在意。
她起出她亲手立的墓碑,用匕首毁坏碑面的刻字,再把墓碑埋进土里。
灾荒之年,往往山狗肆虐,死人亦不得安宁。唯有藏匿起来,才能不受侵扰。
翌日,腊月初八,黎明上路。
走过霜白的田梗,沈识回望雾霭中的低矮土墙,忍不住轻声说:“我们就这么走了吗?”
他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太平县城。
祢赢说:“你可以留下。哪怕在路上,也可以随时调头回来。”
沈识抹了把眼睛,摇着头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