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么说又开始了?就像以前一样?&rdo;她说。
&ldo;看样子是,&rdo;他答道,&ldo;谁能想到我们这么不愿意看到老克雷离去啊。&rdo;
克雷经常身着警服在十二区招摇过市,所以他向来不招人喜欢,可真正让他背上骂名的原因却是他总用金钱引诱那些挨饿的女孩子上床。年景不好的时候,饥肠辘辘的女孩子在夜晚争相登门,出卖自己的肉体,想赚几个铜板,好让自己的家人不被饿死。要是爸爸去世时我也够大,也许我也在这些女孩的行列中。可是,我那时学会了打猎。
我不知道妈妈说&ldo;又开始了。是什么意思,可我此时又疼痛又生气,也懒得去问了。但我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门铃一响,我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都深夜了,这个时间谁会来呢?回答是,治安警。
&ldo;不能让他们把盖尔带走。&rdo;我说。
&ldo;也许他们是来找你的。&rdo;黑密斯提醒我道。
&ldo;或你。&rdo;我说。
&ldo;这不是在我家,&rdo;黑密斯指出,&ldo;我去开门。&rdo;
&ldo;不,我去。&rdo;妈妈平静地说。
说着,我们却一起去开门,门铃一直响个不停。妈妈打开门,看到的不是一队治安警,而是一个浑身是雪的人影,是马奇。她手拿一个被雪打湿的小盒子,伸手递给我。
&ldo;这些拿去给你朋友用。&rdo;她说。我打开盒盖,看到里面有六个装着透明液体的药瓶。&ldo;这是我妈妈的,她说我可以拿来给你,用吧,求你。&rdo;我们还没来得及拦住她,她就已经消失在风雪里了。
&ldo;疯了,这孩子。。我和妈妈扭身进屋,黑密斯在一旁咕哝着。
我说得没错,不管妈妈给盖尔吃的哪种药,都没起太大作用。他疼得牙齿打颤,汗水直流。妈妈用注射器抽取了一只小瓶里的药液,打在他的胳膊上。很快,他脸上的肌肉就松弛下来。
&ldo;这是什么东西?&rdo;皮塔问。
&ldo;从凯匹特运来的,叫吗啡。&rdo;妈妈答道。
&ldo;马奇认识盖尔,这我以前还不知道。&rdo;皮塔说。
&ldo;我们过去经常卖给她草莓。&rdo;我没好气地说。可,我有什么好气恼的呢?肯定不是为她拿来药而生气吧。
&ldo;那她肯定吃过不少草莓吧。&rdo;黑密斯说。
瞧,我就是为这个而恼火。这话的意思好像盖尔和马奇之间有什么事,我不喜欢。
&ldo;她是我朋友。&rdo;我怏怏地说。
盖尔用了止疼药,渐渐睡去了,我们大家也稍微松了口气。波丽姆给我们弄了点炖菜和面包,每人吃了一点。我们给黑兹尔专门腾出一问屋子让她住,可她说还得回去照顾孩子们。黑密斯和皮塔都愿意留下来,但妈妈还是坚持让他们都回去了。妈妈知道劝我去睡觉也是徒劳,就留下我来照顾盖尔,她和波丽姆去休息。
现在餐厅里只剩下我和盖尔,我坐在刚才黑兹尔坐过的凳子上,拉着盖尔的手。过了会儿,我不由得抬起手,轻抚他的面颊,轻抚我以前从不曾有机会触碰的部位,他浓密的黑眉、轮廓分明的脸颊、他的鼻子、他脖根的凹窝、他略带毛茬的下巴,最后是嘴唇。虽有一点裂纹,但仍柔软而饱满,从他鼻中呼出的热气温暖了我冰凉的手指。
是不是每个人在睡梦中都显得年轻了?现在盖尔看上去就像我多年前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个人,那个骂我偷他的猎物的人。我们是何其相似的一对啊‐‐都没了父亲,都很恐惧,但都很有责任心,都拼命地养活着自己的一家人。我们都曾绝望,但自那天以后就不再孤独,因为我们拥有了彼此。我们在林中度过了无数美好时光,在闲适的午后一起钓鱼,有时我教他游泳,那次我弄伤了膝盖,他送我回家。我们彼此依靠,为彼此警戒,彼此鼓励,使对方勇敢坚强。
第一次,我在心里把俩人的位置调了个。我想象着盖尔在收获节仪式上代替罗里做志愿者,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我的生活中离开,为了生存成为一个陌生女孩的男朋友,和她一起回家,和她毗邻而居,答应去娶她。
想到这儿,我对他和那个假想女孩的仇恨油然而生,一切仿佛实实在在发生在我身边,这种感觉令我窒息。盖尔属于我,我也属于他。任何其他的可能性都不存在。可,为什么只有在他被鞭笞、几近丧命的时候我才看到这一点?
因为我自私。我是个懦夫。我是那种女孩,一旦可能,就自己逃跑,以求生存,而把那些无力逃走的人丢弃,任其受苦,任其毙命。盖尔今早在林子里见到的就是那样的一个女孩。
难怪我赢得了比赛,任何光明正大的人都不会做到。
你救了皮塔。我在心里试图替自己辩解。
但现在,我对此甚至也产生了怀疑。我心里十分明白,如果我任凭那个男孩死去,我回到十二区的生活也不可想象。
我把头放在桌边上,对自己的鄙夷难以言表,我真希望已死在了竞技场,希望自己在举起浆果的那一刻。。。正如斯诺总统所说的,像塞内卡&iddot;克林一样被撕成了碎片。
那些浆果啊。我意识到。&ldo;我是谁&rdo;这个问题的答案就隐藏在那有毒的浆果中。如果说,当时我因为害怕自己回到十二区后会遭到冷遇,而把毒浆果拿给皮塔吃,那么我的动机是多么的可鄙。如果说我把浆果给他是因为我爱他,那么,尽管我是可以原谅的,但我还是自私自利。如果说,我给皮塔浆果是因为我蔑视凯匹特,那我的所作所为则是有价值的。问题是,我不清楚当时我内心究竟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