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春兰走出了好远,不久灯火灿烂起来。五彩的霓虹灯闪烁着耀花了眼。各色激光扫在地上,流光溢彩,城市像是金银砌成的似的。
&ldo;麻辣烫,吃麻辣烫吧。&rdo;走过麻辣烫摊位,老板总是问着。同样大小、亮度的招牌在老家是那么夺人眼球,但在这灯火辉煌的深圳,却显得黯淡、寒酸。
麻辣烫的摊位几乎坐满了人。纸屑、酒瓶、竹签一片狼藉。在学校时女同学喜欢溜出来吃麻辣烫,现在独自回味这个味道,高春兰坐定后,腾腾的蒸汽冒进鼻腔,是久违了的气味。
忽然,对面高楼外墙的饰灯亮起来,照得这边也亮堂了许多,紧跟着外墙的灯又急骤闪烁着,忽明忽暗。高春兰望过去,是华天大酒店的招牌。酒店门口停满了高档小汽车,透过玻璃墙,里面陈设奢华,高春兰再回头看着锅里的麻辣烫,麻辣烫再也引不起她的胃口了!
那晚,高春兰在五块钱一晚的公共宿舍思考了很多,杂七杂八,理不清头绪。但挥之不去的是她老想着那大酒店里住着的是些什么样的人?酒店内部的陈设是什么样子?是什么造成了这人跟人处境的差别?怎么样才能改变命运,怎样才能往上走?知识?勤劳?智慧?
高春兰带着疑问进入了睡眠。第二天她进了家电子厂,工资一样,工作内容也一样,只是工厂的名字变了。
岁月不待人,四时相催迫,没过几天,中秋节就到了。那晚的月亮特别明亮,明月寄遥思,高春兰站在寝室的窗前,妈妈、姐姐、弟弟他们也在看月亮吧?
王丽华听高翔说高春兰去广州找她去了,做娘的惊出了身冷汗。但又不能在高翔面前表现出来,儿子高三了,不能分心。王丽华强抑着心里的恐慌,和声细气地问着考虑到的所有问题。一开始,她担心女儿在外面被人骗了,那边治安那么差,一个从来没出过远门的女孩,到了广东何去何从?直到高翔把收到的信拿出来给她看后,她紧绷的那根心弦才稍稍放松。好,既然写信回来了,那说明她人身安全没有问题。信封上有寄信人地址,那就照着这个地址去找她。高三开学才两个多月,再回来读也还来得及。
王丽华在大女儿家吃过早饭就急忙动身去了深圳。高翔把妈妈送到公路边等班车,一边不停地嘱咐着妈妈。
去市里的车卷起黄尘开过来,王丽华拦下车上去了。车开动后,车轮卷起的灰尘顺着公路扬起了长长的一线。
对高翔来说,以前什么事都是妈妈嘱咐他,今天轮到他嘱咐妈妈了,这微妙的变化是成长吗?
第二天住宿生得到学校上晚自习,高翔吃过午饭提着大小包去学校,包里有大姐买的豆奶跟麦片,以后下晚自习回寝室再也不用只闻别人慷慨出来的气味了!
王丽华上车后想了很多问题。大女儿成家了,女婿人也踏实,二女儿、儿子明年高考,再苦上四年把他们供出来,做娘的力就尽到头了,往后的发展就全看他们自己。生活的艰难眼看就要过去,乌云终将散尽,阳光迟早会透出来的,晴空看起来为期不远。现在,她揣着高春兰的地址,找到春兰叫她回来读书,不能半途而废。
在深圳出了站,茫茫人海,身心疲乏。但王丽华不是第一次来大城市,广州她早见识过了,深圳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并不让人心慌。虽然整个世界都是陌生的脸,但只要你口袋里有钱,你就能去你想去的地方,就能买到笑脸并差使人。
王丽华的急迫不容她去找地铁,她有气魄地拦下辆出租车,出租车快速地开往纸条上写的地址。
二十多分钟后,车停在了信封上写的工厂前。
终于到了,王丽华不安的心稍稍平静下来。
进厂里要胸牌,王丽华被保安拦在了外面。她撒了个慌,保安让她进去了。
现在是上班时间,转动的机器传来尖锐刺耳的轰鸣声。机床激烈地振动,墙上粉刷的石灰不断地抖落下来。透过玻璃,厂房里的工人在喧嚣的环境中默默做着手中的活。声音震耳欲聋,而他们没有任何防护装备,耳罩都没有。这就是春兰工作的工厂!春兰在哪个车间?王丽华突然有点痛心,她打问到了人事科。
&ldo;她刚刚辞职不久。&rdo;工作人员翻着记录说着。
&ldo;我找的是高春兰,请你再帮我看看。&rdo;王丽华尽量平和地说着。
工作人员查看了一遍,&ldo;没错,十多天前她辞职了。&rdo;
这几个字跟密集的针刺到了人身上,但又没有力气□□。春兰去哪了?怎么辞职了?
&ldo;那你知道她辞职后去哪里吗?&rdo;
&ldo;不知道,厂里因为吃不了苦辞职的很多,我们不可能一个个地问。&rdo;
&ldo;她之前是住哪个寝室,她室友也许知道。&rdo;
王丽华找到高春兰之前住的寝室。现在正是上班时间,寝室里没有人,王丽华等着,分分秒秒都是那么漫长。
等了好久才到了下班时间,几个人走过来进了寝室。
&ldo;我是高春兰妈妈,你们知道她辞职后去哪个厂吗?&rdo;
&ldo;不清楚,我们不熟,她来的时间不长。&rdo;
&ldo;你们知道谁跟她熟吗?&rdo;
寝室里安静下来,几个人都靠着床铺准备小寐。
长时间的平静,王丽华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们身上。谁没有母亲了,有个人看不下去了说道:&ldo;你坐会儿吧,那个跟她熟的女孩还没回,等她回了你可以问她,你等会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