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要飞越多少大海,才在沙家里安眠?
炮弹还要飞舞多少回,才能永远销毁?
亲爱的朋友啊,这答案就在你眼前。……
一个人要仰望多少回,才能看见青天?
人类要得到自由幸福,要忍耐多少年?
还要牺牲多少生命,才能换来觉醒?
亲爱的朋友啊,这答案就在你眼前!……
我把收录机关掉了。这是美国风行一时的歌曲。在国内时我也只是一般地听听唱唱,绝没有想到它有今天晚上这样大的渗透力。这些歌儿使人迷茫也使人深思。康妮低声问我:
&ldo;森,你觉得阿纳汉娜的思想战怎么样?&rdo;
&ldo;一派温馨和花香,一派思乡思亲之情!如果我带着这种情绪给威斯特莫兰将军写报告,可就要变味了!&rdo;
&ldo;你不觉得比b-52狂轰滥炸更有威慑力吗?&rdo;康妮提出了一个我一时无法回答的问题,&ldo;森,我们为什么不能对越共作出这样有力的宣传呢?&rdo;
(四)读后沉思
安德森的手记全部读完了。我坐在灯前,沉思了好久。首先想到的倒是安德森的命运。
在他伤愈出院回昆嵩的14号公路上,黎文英的游击队引爆了地雷炸翻了他的吉普车,缴获了他的背囊。
他死了吗?康妮还在西贡等他吗?他的&ldo;菜园理论&rdo;对威斯特莫兰的战略决策有影响吗?不得而知。
我应该怎样来评价安德森的行为呢?我怎样来理解他的菜园理论呢?能理解为&ldo;一个美国军人在越战中的访惶与觉醒吗?&rdo;他好像已经摸到了美国干涉越南必遭失败的大门口,却始终迈不进真理的门槛:那就是战争的正义性和人民性。
在1937年到1938年期间,美国军事观察员卡尔逊和英国驻华武官司品烈都访问过抗日模范根据地晋察冀边区。他们也都提出过这样的问题:
&ldo;你们这些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应属于军事机密。你们印成小册子,不怕落进敌人手中吗?&rdo;
得到的回答是:&ldo;敌人熟知我们的战略战术,并且企图找到对付的方法,但都不灵。因为我们的战略战术,是建立在人民战争这个基础上的,任何反人民的军队都不能利用我们的战术。&rdo;
安德森提出了这个问题,&ldo;为什么南越不能向北越渗透?为什么南越的共和军不能到北越去打游击?&rdo;却没有找到答案。也许他已经意识到了,却不敢正视它,或是不愿承认它。
孙支队长不在支队部,有些问题,无法向他提出,我得独立思考,也许这些抽象的概念不是作家应该思考的问题,应该到施工现场去捕捉那些形象的场景。可是,我受多年政治宣传工作的影响,很容易陷入历史的探求和逻辑思维,不管它是短是长,我只能按自己的思维习惯去观察社会思索人生,正像我不吃酒、不吸烟。我喜欢对着稿纸和文件浮想联翩。
安德森提出的种种困惑和思考,在朝鲜战争中,美国的决策层就曾经反复论证过,但他们仍然在越战中重蹈了朝鲜战争的覆辙,而且陷得更深,败得更惨。第一流的智囊反复论证之后,反而作了愚蠢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选择:
在朝鲜战争之初,美国的全球战略方针就分为两种主张,联合国军总司令麦克阿瑟主张亚洲第一,力主把战火烧到中国本土,轰炸中国工业中心和交通枢纽;支持蒋介石反攻大陆,必要时使用原子弹,总统杜鲁门则认为战略重点应在欧洲,甚至认为朝鲜战争是苏联的阴谋。他认为苏联不会参加朝鲜战争,而是希望朝鲜战争拖住美国的后腿,以便自己在欧洲放手行事。如果战争扩大到亚洲大陆,美国就陷进无底洞,没完没了,会把自己的血放干。所以他主张在朝鲜打一场&ldo;有限战争&rdo;,他深知日军陷入中国泥潭的教训。他不想和中国作战。……所以美国在对越作战中,也是避免同中国发生冲突。明知中国援越部队进入北越,它却一字不吭。……即使这样,它们仍然陷入了越战的泥潭。
至于安德森提出的要美国回到孤立主义,对共产党政权要靠内部的和平演变,其实美国的和平演变战略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不久就提出来了。肯尼迪在1960年10月1日,向美籍波兰人大会发表的演说中已经讲得非常清楚,他说:
&ldo;我们的任务是奉行一种耐心地鼓励自由、谨慎地压制暴政的政策,这是一种期望演变而不是期望革命的政策‐‐是一种依靠和平而不是依靠战争的政策。……&rdo;
这时,乔干事给我送来了一捆施工中的模范事迹材料,这是张科长从几百份材料中精选出来的,第一份材料就把我抓住了,题目是:《工兵二营战胜大滑坡的日子》。文章中写着:
1967年9月8日,狂风暴雨袭击了七连施工地段巴布山,整个工地像沉在墨黑的海水里,一道道闪电照亮了山林,照亮了刚刚平整的等待支队来验收的路面。雷声像b‐52轰炸机丢下的干磅重的炸弹,只震得地动山摇,大雨如瓢泼桶倒,愈来愈猛,山洪轰轰隆隆从山崖上直奔而下,像万条瀑布挂在峭壁之上。
一道闪电。工棚里拥出十几个人来,直扑即将倾塌的陡崖,因为崖下堆放着施工连的工具和器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