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什么!你若不使出全力与我决个胜负,你就不是好汉。难道你还要让我最后一次站在擂台上都不能打得尽兴么?”沈一刀大吼着。
台下众人看不清沈一刀面色,听见此等豪言壮语都连声叫好。
冯九丘握枪的手松了松,又紧了紧,越来越费劲地应对沈一刀倾注在刀刃上的内力。终于,他喊了一声:“沈兄,小心啦!”收枪的一瞬,双手在两头用力将长枪往后肩上一压,借着枪身反抻出去的力道,猛地将长枪向沈一刀砸将过去。
长枪压在刀刃上,枪尖陡然探出,直刺沈一刀脖颈!
台下百姓们发出“噫”地一声长长叹息。
沈一刀另一手握住枪尖,汩汩殷红的血液从指缝中渗透出来。鲜血凝聚在他手腕处,一滴一滴地落在他所穿的白襦上,缓慢绽开数朵红梅。他手中涌出一阵强劲的内力,使枪尖不能前进半分,亦无法收回一寸。
冯九丘神色黯淡下去,无论是从兵器功夫,还是内家功夫上讲,自己确实已经输了眼前人一截。
卫朝看得心潮翻涌,惶惶不安,不住排开人群往擂台边赶去。
沈一刀身上的寒气渗透出来,靠近枪尖的细长枪身上生出一层薄薄的霜,霜忽而化了,重新生出的是一层细密的热水珠。冷和热循环往复,他的脸色也越发苍白。他握着枪尖的手掌忽然涌出一股大力,猛地向外推出。
台下百姓们哑然了,忽然听见台上传来一声痛喊,与此同时,看见冯九丘被自己的枪尾打中胸口,枪尾继续追逼,他不住后退着。人群中传来惊慌的喊声:“冯兄弟小心呐!快下台来!”又有人喊:“沈大侠已经赢了怎么还不收力?沈大侠这是怎么的了?”
卫朝从人群中飞跃而起,手掌抵住冯九丘后背。一股真气自掌心向冯九丘胸口传递,继而渡到长枪上,抵住了沈一刀的遥云十记内力。枪尾这才止住追逼。他的手掌在隐蔽处运功,旁人只瞧见他接住了冯九丘,不知是他抵住了沈一刀的内力。
冯九丘后退的势头未消,连带将卫朝一同撞下了台。两人跌在地面的尘埃中。冯九丘捂住胸口,猛吐出一口鲜血。
刚刚擂台上发生的一系列变故,从冯九丘刺出的枪尖被沈一刀握住,到沈一刀用枪尾击伤冯九丘胸口,再到卫朝救下冯九丘,都只在短短一瞬。百姓们在一眨眼的功夫里看不懂刚刚发生了什么,彼此在台下面面相觑。
茶楼上,一股混着血腥味的风从窗口吹进来,叶瑰居高临下看得清楚,一下立起,道:“血、流血了……沈一刀的眼神好吓人,他,他怎么了?”她看见沈一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好像恶鬼吃人那么凶狠,下意识浑身一颤。
蒋少昆扶住了她,自己手心里也出了一层冷汗,不禁替卫朝担心起来。突然,他听见临桌传来茶盏砸在桌上的声响,心中也跟着一震。
程敬霄拔剑在手,匆匆下楼去了,口中骂道:“我早说不要叫姓沈的摆擂台比武!看看吧,他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人么?哼,那人到底还是没来。”
戚芍泪叫了一声:“师兄!”
此时天空灰暗,一片乌云徘徊在东大街上方,将下面的人头笼罩在寒冷的阴影里。人们惶惶不安地注视着擂台,全然没了刚刚看热闹的兴奋,不知该如何是好。血顺着大红地毯淌下擂台,渗进泥土里。空气中飘着的血腥气,一下使人清醒地察觉这场擂台赛的意义不同寻常。
这是来自江湖的气息。江湖上的人大多是疯子,是不怕血的英雄。
老人和孩子都逃掉了,寻常的百姓全都不敢逗留,只剩下许多习武的汉子和胆大之人还留在街面上,驻足观望。
卫朝被地上的灰尘呛得直咳,拿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撑着地面要爬起来。他抬眼瞧见擂台上站着的沈一刀仍然握着那杆长枪的枪尖,孤零零地站在大红地毯上,背后是望不见尽头的苍茫天空。
沈一刀低头看了看枪尖的血,又看了看空荡荡的枪尾,顺着枪尾的方向看到了跌下擂台的冯九丘。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忏悔和痛苦。接着,他喉咙一梗,也吐出一小口血来,血是紫黑紫黑的,落在地上很快凝结成块。他又低头望了望自己吐出的这口血,恍惚间,眼前的长枪化作无数道泛白光的影子,他身体摇摇欲坠地晃了晃。
他问道:“第几场了?”
卫朝道:“第二十九场。”
沈一刀又问:“谁、再、来?”
台下无人敢应声。
卫朝瞧见沈一刀深深凹陷的眼眶中,眼神透着凄凉,眼底不断生出一丝丝执着,好像是无辜的孩童在问:我做错了什么?他听见身旁冯九丘沙哑地咳嗽了一声。沈一刀的目光望向冯九丘。
下一瞬,沈一刀右手持大刀,左手持长枪,向冯九丘的方向袭来!
卫朝右手从刀鞘中抽出铁剑,钢啷一声,抵住了沈一刀凌空砍向冯九丘的大刀。刀刃如倾注着千金之力,一点点压将下来。
冯九丘已受了内伤,撑不起身体,口中担忧地叫了一声:“兄弟,看你样子不是江湖中人,你快走罢。沈兄不知怎么了。你别管我!”
“卫朝虽不是江湖中人,但不能没有习武之人的道义。”卫朝眉头紧蹙了下,手腕用力转了个剑花,借力使力,将大刀打了开去。大刀与长枪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沈一刀踉跄地退回台上。
卫朝拄着剑起身,把冯九丘搀扶起来。周围许多人关切地询问:“伤得重么?冯兄有没有事?卫兄弟你怎样了?”有些看人着台上的沈一刀,忽然出声道:“沈兄快住手啊!卫兄弟小心!”
卫朝刚一抬头,却见沈一刀目光狠厉,身子又晃了晃,丢下长枪,从擂台上一跃而下,扬刀朝自己劈来。他只好抬剑接下这一刀,感受到刀刃上传来的遥云十记雄厚内力,下意识要运功抵御。
刹那间,他又生怕自己一旦反击,将会与沈一刀体内运行正盛的遥云十记内功相抵触,伤到沈一刀。他定了定心神,停止运功,脚步不断后退着,紧盯着沈一刀喊道:“沈兄你这是做什么?既然要打擂台,总该在擂台上与人比武。你已经打了二十九场了,你难道不想打完三十六场么?沈兄,是继续还是放弃?你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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