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鱼恩现在就是个有钱人,所以他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大把的人过来捧臭脚,希望这个土豪能从手指缝儿里捡点东西吃。
车队刚到凤翔,裴宏泰就拉着他吃饭喝酒,旁敲侧击的说也想要点地。鱼恩开始也没当回事儿,感觉给就给了,反正打下来的土地需要大量人手来耕种。但是当他走到武功的时候,就感觉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一路下来,无论是凤翔,岐山,扶风还是武功都有人和自己要地,而且要的还越来越多,现在一开口都是几万亩的要。按照这个程度发展下去,估计到了长安,秦州就剩不下啥东西了。
当武功县令再次一把鼻涕一把泪,鬼哭狼嚎的和鱼恩要十万亩地的时候,一向自问沉稳的驸马爷终于坐不住了。
“韦县令贵为一方父母,想为百姓谋些好处本候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先前已经要了三万亩,如此再要十万亩,武功县有那么多流民么?”
倒不是鱼恩多此一问,而是他多了个心眼儿。这个县令名叫韦方,妥妥的京兆韦氏,根红苗正的世家子。知道手里的土地烫手以后,他还真怕不明不白的就被世家给蒙去了。
按照他原来的计划,这些地该跟世家门阀换关内的土地,然后把一部分世家门阀从关内迁徙出去。可是现在这样一来,迁徙出去的都是穷苦百姓不说,还有被门阀钻空子的危险。
听着鱼恩的话漏风,韦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知道只要自己说得通,这事儿多半就有门儿。略微正一正衣衫,他开始了自己淋漓尽致的表演。
先是做了个庆幸的模样说:“侯爷怕是不知道,现如今的武功县,恐怕连一分田都拿不出来了。托天家洪福,武功县虽然偶有灾年,但却少经战乱,百姓繁衍也算是生生不息,所以这能分的地自然也就越来越少。”
话说道这里,庆幸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尴尬。
“再加上圣上经常拿关内土地犒赏将士,武功县的土地远非一般紧张。现如今,百姓有人而无田,只能寄居在富贵之家门下,替人家耕种换取些许微薄收成。”
再用同喜棘手的表情说:“收成本就不多,还要纳税交租,若是丰收还好,剩下的粮食还能勉强吃糠咽菜。若是赶上个灾年,恐怕都不够交的,哪里还有食物能果腹?”
紧接着又换上一副普大喜奔的模样,舔巴巴的说:“两州土地虽然荒芜,但是侯爷答应三年不纳税,三年后土地归个人所有,又可以免去租金,这对于百姓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卑职昨天要的那三万亩地,刚把榜放出去就被领光了,所以今早才厚颜来此,求侯爷再给些,再给些。”
不得不说韦方是个演技实力派,放到现代就算拿不到奥斯卡,弄个金马这种扑街奖也是轻轻松松。如果鱼恩不是经理的太多,还真容易被他就这么糊弄过去。可惜两世为人的鱼恩,是个滑的不能再滑的泥鳅,哪能就这么被糊弄住?略一思量,他就找到个推脱的街口。
只见他单手伏案,单手扶着额头,面部肌肉尽可能的紧缩,再是撕牙咧嘴的说:“鹞儿,快传医生,我老毛病犯了!”
皇宫里出来的公主,哪个没见过装病的套路?朗宁公主马上就懂得配合,对着内使大声呼和:“快去传医生,驸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活剐了你!”
一边说着,还一边去搀扶鱼恩躺下,顺便帮他把客给送了。
“驸马身体有恙,韦县令不妨先回去,明日再谈。”
韦方当然不会不合时宜的再纠缠下去,急忙表示下对鱼恩的关心,再吹一吹某个医生妙手回春,然后退下去。
他刚走,朗宁公主就在鱼恩后背拍一下,一脸笑意的打趣:“行了,别装了,人都走远了。”
某人一脸坏笑的回到:“我可没装,我真是老毛病犯了,需要你的爱抚!”
“爱抚你倒是没问题,可是你有这个时间么?别和我说你是忽然心血来潮想把人送走!老实说吧,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计?”
她猜的没错,鱼恩既然选择装病,肯定是有所算计,还真没有那个爱抚的时间。收起那个无良的坏笑,鱼恩一脸正色的回到:“我怕他坑我,所以要去走一走,看一看。”
……
话说两头,韦方刚出驿馆,随行的掌故就迫不及待的说:“明府,驸马是在装病。”
掌故以为这是个表现的机会,却不料韦方也没有那么蠢,一脸淡然的说:“本官知道。”
“那您还……”
“不然呢?现在不走,等着人家赶么?”
回话的人一脸淡然,仿佛这件事跟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然而他越是这样,掌故越是看不懂。略微沉思一会儿,问了个他最关心的问题:“那要地的事情,是不是就泡汤了?”
“泡汤是肯定不会泡汤,最多会少给点。你回去安排安排,让各家少要点,别都跟个饿狼似的,到时候事情败露,一口都吃不着!”
说话的时候一脸的高深莫测,似乎他还真有十足十的把握。这让掌故很好奇,急忙追问:“明府为何会这么肯定?”
“你呀,还是在官场混的少,这里面的弯弯绕还看不懂。驸马在凤翔开了口子,沿途哪个县不会上去叮一口?到了咱们这儿,就算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出来不对劲。本官要是没猜错,驸马肯定是害怕咱们把地给私吞了,或者折价卖出去。所以他才会装病,想要挤点时间好去调查一下。”
听到这番话,掌故忽然恍然大悟,兴奋的直拍大腿,迫不及待的说:“卑职懂了,卑职这就去安排!”
本以为韦方回夸赞自己一番,哪曾想表扬没等到,等来的却是一脸不耐烦的训斥:“你懂个屁!用你安排个甚!作假总是有假的,难免会出岔子,到时候非但地要不来,之前给的也得收回去。现在的模样已经够苦的了,驸马看到必生恻隐之心。到时候无论给多少,咱们只拿一成,拿多了肯定要出事。”
能在关内当县令的人,基本都是官场的老油条。韦方见的人非常多,知道什么人希望什么结果,也能分清那种人是给老百姓办事儿的,那种事是纯粹过来捞好处的。
武功县本就土地矛盾激化,他知道自己没必要多此一举再去弄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