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贼啊!”
斜树街是旻京城南市最繁华的街道。一大清早,小贩晨起,纷纷出来摆摊。
街上人来人往,却没人把这声呼喊当回事。
呼喊是从斜树街街口的万花楼传来的。丢钱袋的是万花楼门前的华服公子哥。
他头发梳得整齐,脖颈处却有些尚未褪去的红印,遗留着昨夜的痕迹。
一个灰漆漆的影子从大街上掠过,华服公子在原地叉腰跳脚,呼喊家丁追。两个家丁追了两步就气喘吁吁,趁公子哥不注意,找了片草丛,钻进里边休息。
他们偷懒,小偷自然逃之夭夭。
小偷是个半大的孩子,绕了两个巷子,停下了脚步喘气。他怕人跟踪,故意绕了几圈,才在一个破旧的土地庙前停了下来。
大约是京城百姓富庶,不必求神拜佛也能吃饱穿暖,所以土地公公的供奉并不算好。
巷子深处的这间土地庙经年历久,却无人修葺。
掉漆的土地塑像,披着件脏兮兮的红斗篷,瞪着大眼睛,孤零零地坐在破庙里。他面前摆的香烛还在,可供品早被周围的几个小乞丐分了个干净。
这看起来是一个乞丐的临时窝点。
土地庙外台阶正中间斜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被十几个小乞丐围着,靠着土地庙的破柱子,惬意地翘着二郎腿,正在啃一个上供的苹果。
这个人叫二宝,是这一带有名的乞丐头子。来南市没几天,就把这地界的小乞丐们治得服服帖帖的。
偷钱袋的小贼从巷子口回来,一路小跑跑到二宝面前,喜滋滋地捧着钱袋放在二宝的手里:“老大,这回干了票大的。”
这是一个水绿色绸布做的钱袋,绣纹细密精致,钱袋握在手里沉甸甸的,似是装着不少银钱。
二宝掂了掂着钱袋,心中暗喜。他随手把吃剩的半个的苹果扔给偷东西的小贼,小贼得了老大的恩赐,美滋滋地坐在乞丐堆里啃。
二宝在身上蹭了蹭手,擦干净满手汁液,准备打开钱袋,数数里面的银钱。
恰在此时,随着劲风袭来,一个小男孩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二宝的面前。
小男孩穿得干净整洁,头发整齐地束在脑后,在一众脏兮兮的乞儿里,显得格格不入。他步伐如豹,身形如燕,双目如鹰,看上去有功夫在身。
这个男孩叫芋头,二宝认得他。不光二宝认得,这群小乞丐都认得。不仅认得,小乞丐还知道,芋头在的地方,他师父多半也在。
而他的师父,是这群小乞丐的噩梦。
“快跑啊!女魔头来啦!”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十几个乞丐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地作鸟兽散。二宝见势不妙,攥紧钱袋就要跑路,可芋头是冲着他来的,哪里会放过他?
芋头左手隔着油纸捧着个热腾腾的烤白薯,只伸了右手跟他打。他手臂如枯藤缠树一样,从二宝的手腕直窜上肩膀。
芋头看上去要比二宝矮一头,可力气却大很多。他按着二宝的肩膀,错步往二宝身后一蹿,胳膊朝后一扳,二宝就不能动了,疼得“嗷嗷”叫唤。
芋头把二宝的胳膊反剪在他身后,按住他手腕的经脉,二宝吃痛松手,钱袋掉落,他脚一抬,钱袋稳稳落在了他的脚尖。
“师父!”
他一声大喝,抬脚将钱袋踢起,钱袋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落在一个人的手里。
芋头完成任务,右手单手控制着二宝,左手把烤白薯举到嘴边,心满意足地啃了一口。
接过钱袋的人出现在土地庙前。她穿着一身不起眼的靛蓝色粗布短褐,脚上却是一双公人才能穿的官靴,腰后还背着一对短刀。
这人剑眉凤眼,肩宽腰挺,生得十分英气,虽身着男装,却并未遮掩自己的身形,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女人。
她攥着从半空落下来的钱袋,眼睛却一直盯着二宝,目光凛凛如刀,好像能穿透二宝的一双眼睛,直看到他心里去。
二宝年龄虽然不大,可在街面上不是新人,什么地痞流氓他都应付得来,唯独在这个女人面前不敢随便造次。
这倒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莫说是他,就算是京城里最凶恶的恶霸,在这个女魔头面前,也抬不起脑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