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回想起来、护栏外的青年、当时的双腿似乎都在抖——也有可能只是高处的风吹动了裤腿,双手紧紧抓着粗大又圆的白漆铁桥梁栏杆,用力到好像连骨节都发白了。
眼前的一些人围观着,有些人甚至是小跑着过来的。似乎在看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像这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青年是白栏杆外凭空长出了的一样。那么稀奇。
身边有人拿出手机想记录下这一幕,连小视频的标题都想好了——《这样打广告才最有效果,劳斯莱斯的大型车标》
他的家里人呢、就没有认识他么、怎么没能有一个人站出来劝说他?
慌忙地在群里发了个定位。固然也是害怕的,本能正拽着自己走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若是以前,他会顺从本能快步跑开,然后不断暗示、念咒般、告诉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接着故意三天不去看地方新闻——这种事的热度最多会在榜单上持续一天。
但当时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向前——莫名而崇高的责任感——自己是山重山的一员,自己是正在巡逻中。
那青年转向这面、带着眼镜、似乎是哀求般地厉声叫喊:“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了!”回想起来、他看着好像与自己一般大。
可以说是什么都没有考虑的、就喊了出声:“不要跳、不要跳!有什么问题我们给你解决可以吗?”
仍无视他的呼喊,一步步走向他:“我们一起解决。一切都会变好起来的,相信我。”
一步、又一步的逼向他:“生命只有一次,没有什么难关是跨不过去的。”
“想想你的身边、你拥有的一切、你的朋友、想想你的家人。”
——胡乱的说着在书本上学来的道理。喊着那些能带给自己无限力量的口号。
“你又懂我的什么?!你又知道我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当时这两句话把自己给问住了。
“哪怕是为了你自己好!”
他癫狂了、没有目标的嘶声叫喊:“你们、还有什么资、格!!!!”
——也许自己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你们已经把我给毁了!!还要装出又一副过来的人样子、让我再接受些什么?!!!”
——承认吧,你就是没有考虑过。你那令人恶心的狂妄、你那卑鄙的自以为是,可笑的是你竟然真的认为理解他了。
“为我好,谁想过我到底要什么?!!”
“相信我,一切都会变好的,先下来可以吗?”那种不负责任的责任感。
——他跳下去了。
身体仍记得那触感——本应是包容一切的水,触碰时却成了闭紧的大门。将我拒在外。
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呛了几大水的他疯了似的缠住我的四肢、用着不知是从哪里借来的绝对力量、按压着我的头向水面上爬。拼了全力、试图挣脱束缚的我自己也被翻涌到头顶的水流撬开口鼻。它们就像是活的一样死命往我的内脏里钻。
——水,远比我之前的想象中的还要再那么多寒凉一些。
胸隔正垫在什么人的大腿上。坚硬的膝盖咯的软肋生疼。仍恍惚着、顺着眼前的一大摊水迹、机械的看向不远处的湖水。
“我儿子最听话了、绝对不可能是自杀!”
——有几双发红的眼睛正恶毒的盯着自己。
“凭什么是他活过来了!”
“他哭什么、一定是他杀了我的儿子!”
家属们厉声哭嚎着。这鸣笛的火车头冲开警戒线径直撞了过来,尘一把搂过自己,浑身湿透的大张伟也把自己的另外半边护住。
那一下下砸向他们身体上的,却加倍的敲在我的灵魂上。就是自己害死他的,是自己好为人师的态度、是自己自作聪明的轻狂。
河岸中是正在打捞尸体的船只。。。。。。为什么大张伟只有能力把溺水的自己捞上岸、为什么尘要救活自己。
“唉!绿灯了。”尘哥看见前方的交通信号捅了自己下。
“嗯。”小张伟回答着。接着他清清嗓子,似乎肺里仍旧留有没被咳尽的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