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着尘的汇报。尘记不得当晚都发生过什么,只记得莫名的从自治市的天空坠下,选举混乱,威力极大的能量仪器,抢夺仪器时挡住手的结界,不知名的持枪人,以及癫狂的男人。
——他认得那个男人——被遗忘在过去的天才。可过去里是找不见未来的。
他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五年前。
准确的说,那男人在五年零八个月前失联了,在那个混沌的时期,在铺天盖地的负面宣传中。
也是在那时,他亲手烧掉了自己赖以生存的关系网。如今还能找到的就只剩那个人——那个不喝到烂醉就再也拿不起、握不紧手术刀的男人。
他不想再继续回忆起过去的烂事,它们已经被深埋在自己如今毫无反应的面具下了。不论当初的他是否愿意。
眼下必须该考虑的是。。。
他坐在堆有文件的办公桌后听完了尘的汇报:“嗯,停下吧,这件事别再调查了。”仍是克制后的机械语气、仍是不会改变的扑克脸。
尘向前走了半步:“领导,这事绝对与灵车飘移事件有关系。”
灵车漂移事件——报告上写的,我不知道这是谁起的、不过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它给本该严肃的事件套上了虚无感,不再令人恐惧。
仍是没有情绪的声音:“我说不查了。”
迎面站着的尘没说话,那双偏蓝的眼睛正恶毒地盯着自己。他本应该听着自己的指令、叫嚣着推开门,接着和山重山的几个人大闹一场、搅它个昏天黑地。他们总是能像把尖刀一样刺在对方的心脏上。不论对面坐着的是谁,不论将付出何种代价。
“唉”
他听懂了,答应一声便走了。
这也是自己得意他的一大原因。找得准自己的位置,做得好分内的事。
分内的事啊。。。自己也有分内的事。就是要在漫天的风雪里抠一个孔洞出来,双手捂着这几个小星火,守着他们继续烧下去,挡住钻进来的风,尽可能挡久一点,再久一点。并虔诚的期盼着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能挺过这场风雪,直到点燃被埋在这厚雪下的、遍地的枯枝烂叶。
他本不想这样的,他本想同妻女一样。。。可他背上了不得不还的债。
他本不想这样的,他本想同那时一样。。。可他拾起了不得不传的火。
真是莫名奇妙。
几乎是感应般,他先拿起办公桌上的专线手机,拇指机械的移到特定位置后,电话才响起。
“下午七点,好。东西我交给我自行分配,我知道了。”
他将专用手机放在办公桌上,又拿起另一部和内线有合作的合约机。同样是先拿起,再响铃。
“哎,是我是我,对对对,没错没错,嗯嗯,好好。什么东西?不道啊,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查查,彻查!唉明早七点,唉好好好。”
手机被再次放在他的办公桌上,旁边是被尘包得严严实实的什么高科技的东西——引爆装置被许少楠(钢盔)拆掉了,那个总是愣愣的家伙是上面给他强行安排的,他也不知道底细。一个监视他进程的东西。
他的办公桌下有一排抽屉。他拿起它,随便拉开其中一个抽屉甩了进去,他倒希望这东西能爆炸:平地起雷,用最纯粹的能量把组成自己的分子都炸碎。最好什么都不剩下。
他办公桌下的一排抽屉中有这么一个抽屉:里塞满了储蓄卡,这是内线的办事方式——真正的内线。只有当你有了这卡,你才是他们的人,他们才敢与你交往,与你商榷真正的问题。
当它们发现一个没有“卡”的人时,那双山羊眼中是和即将掰开处女双腿一样等同的兴奋。越是自诩原则性强、自诩拥有正义感的人,他们越是要用着浸淫千万年的经验与技巧,全心全意地;死皮赖脸地。
找到破绽、把它“印”在你身上的那一刻起,便意味着你将会是它们中最虔诚的“信徒”。若是背叛,那曾保护你的、那无形无像的“神明”自会对你施下触及灵魂的惩罚——负罪感。
地狱不再是儿童图画中那垂直的“九层竖井”了,它早被人铺开、展平了。这卡便是地狱的居住证明。
他不会花的,他一张都不会,就让它们烂掉吧。即便风雪正一点点从指尖开始剥光他的全部皮肉,即便直到最后一滴骨髓都被冻透,也不会有什么存在会因卡数量的多少而怜悯他,为他减缓任何一丁点的痛苦。
“罪的公价乃是死。”修道院的修女曾经对他说过这句话。
这个老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