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震你说,如果那个竹内宽真的有什么杀手锏,我们能不能撑住?”“撑不住也得撑!如果真的撑不住,我们五九八团就完了。二百师也完了。这次缅甸远征,也完了。也就是明白身上的担子,明白牵一动百的道理。黄大哥你才怕了。”说完这些话,雷震和黄景升一起闭紧了嘴巴,他们再也没有交谈,就那样并肩,站在距离敌人最近地战壕里。一时间,在他们的身边,只剩下季风刮过山坡上的杂草和大树,带来的沙沙声,中间还掺杂着他们彼此呼吸的声,还有在他们胸膛里面。那两颗同样有力,同样炽热,更带着相同理想与意志的心脏,依然在痴痴的跳动。在这个时候,雷震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看到的那两头牛,那两头面对饥饿的狼群,为了活下去,而彼此紧紧相依。把它们最锋利的绮角各自对外,又各自保护住对方致命要害地牛!在这个时候,黄景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他的脸上扬起了同时包融了怀念、幸福与悲伤的奇异表情。就是在一次不经意的扭头对望中,他们彼此在对方地眼睛中,看到了一丝几可分金碎石的精光,更看到了浓浓的关怀与友情。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突然从两个人的心头同时扬起,也许是心有灵犀,他们的想法是如此的相同:“有这样的兄弟,真好!”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直站在最前沿的战壕里,彼此慢慢从对方身上吸汲着温暖,不知道过了多久,雷震突然道:“对面敌人好像有动静了。”“嗯,看起来他们终于要进攻了。”黄景升道:“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们一开始进攻,就是猛攻,就是激战,我心里却扬起了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雷震远远望着从敌人军营里走出来,似乎正准备对鄂春克阵地发起进攻地步兵,微笑道:“那是因为只要他出招,我们就可以见招拆招,还可以针锋相对,总好过站在这里乱猜,自己吓唬自己!要知道,人吓人,可是能吓死人啊!”手里拿着望远镜,一边观查敌情,一边点头微笑的黄景升,身体突然凝滞了,而他拿着望远镜的双手,更不能抑制的微微颤抖起来。“雷震……”黄景升把望远镜递给了雷震,就连他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也开始颤抖起来。当雷震把望远镜架在自己的眼前,终于看清楚那支人数不过几百人的部队时,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从日本军营里走出来,准备进攻鄂春克阵地的“敌人”,充其量不过四百五十多人,他们以十一人为一班,排成了一支支横队。这些奇特地部队,除了班长手里拿的是一挺俗称“歪把子”的轻机枪之外,其他人手里拿的武器,不是步枪,赫然是一根根三尺多长的木棍!“你不用分辨了,”站在雷震身后的鬼才终于开口插话了,在这个时候,这位擅长口技,能够将任何人的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天才人物,声音中有的是说不出来的苦涩,“那些脸孔,有些我认得,他们都是工兵团的兄弟!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日军奇袭容克冈军用机场时,没有来得及跟着李树正一起撤退,被日军俘虏了。”这些工兵团的军人,如何到了日本军队的阵营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雷震的注视下,这些手里只拿着一根木棍,每个人的手臂,都被一根绳索,象串蚂昨一样紧紧缚成一串的中国军人。竟然排成了横排,对着鄂春克阵地缓缓走过来。在他们的中间,有人稍稍流露出反抗的意味,手里平端着轻机枪地班长,抬起手中的轻机枪就是一梭子弹,当着所有人面,将反抗者打成了一个马蜂窝。就是靠这种方法,在机枪和刺刀的威逼之下。四百多名中国军人,走在了最前方。而在他们的身后,紧紧跟着的,就是日本军队。不知道是日本军队“教导”的结果,还是这些中国军人为了保住性命,自发自觉的智慧释放,距离鄂春克阵地还有几百米,四百多个人就齐声高喊声来:“不要开枪,我们是自己人!不要开枪,我们是自己人……”先是轰炸。再是奇袭容克冈军用飞机场。最后将俘虏的工兵团官兵押到前线,逼他们走在最前方……直到这个时候,雷震才知道。他们面对的,竟然是一个在战斗还没有开始前,就已经接连设计了几布棋路,一步步把他们逼向绝境的战略高手!驱赶俘虏走在最前面,攻击敌人的阵地或城池,这种最残无人道的战术,曾经为中国打下一片大大疆土,势力扩张到蓝色多瑙河的成吉思汗部队,就经常使用。防守的军队,面对自己夕日的战友甚至是家人。只要是心志稍稍动摇,无法做出反击,紧跟其后的蒙古军队就会势机占领阵地或城池。而如果将领不顾同胞死活,强行下令发起进攻,所属部队士气必然会落到最谷底。而这种敌强我弱的防御战,拼的就是军队地士气与凝聚力,一旦这两样东西没有了,战争也可以说已经到了尾声。只要看看黄景升那双瞪得大大地,却几乎找不到视线焦距眼睛。就可以明白,竹内宽的这一招已经狠狠命中了这位骁勇善战的指挥官软肋!雷震断然道:“鬼才,立刻通知特务排全员集合,接替最前沿防线……”“是!”鬼才调头要走,可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住了,拉住他的人是黄景升。紧紧拉住鬼才,黄景升直勾勾的盯着雷震,问道:“你想干什么?”“那些工兵团的军人,在日寇奇袭容克冈时,他们明明有一战之力,却举手投降,成为了敌人的俘虏,在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没有资格再成为二百师的军人!现在他们明明知道往前走,也许能活命,却会把敌人进入阵地……”黄景升打断了雷震的话,“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阵地绝不能失守!”雷震咬着牙道:“竹内宽的这记杀手锏,我雷震接了!”“你怎么接?告诉我,你怎么接?”黄景升突然用力揪住了雷震的衣襟,他一边用力晃动,一边放声狂叫道:“你听清楚了没有,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没有?那些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没有任何战斗力,对我们更没有任何敌意的人,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工兵团曾经在一口锅里吃饭的兄弟,我们现在还能活着,就是因为面对敌人的轰炸和炮击,我们可以躲在工兵团兄弟建造的防御工事里啊!雷震,我一直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一个有侠义心肠的热血男儿,我,我,我,我我看错你了!”“我听清楚了,我也看清楚了!”面对暴怒如狂的黄景升,雷震的声音,却突然得变得幽幽冷冷起来,“黄大哥你要搞清楚,他们是军人,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保家卫国,而不是在战场上被敌人俘虏,就转身带着敌人,向自己军队的阵地上爬!如果他们只是普通地民众,面对死亡的威胁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还可以接受和原谅,但是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这样的行为,已经无异于是叛国!我就算是下令射杀,也只是处决叛国者罢了。”“叛你妈个头!”黄景升扬起右拳狠狠打到雷震的脸上,他这一拳直直把雷震打得倒退出五六步远,黄景升霍然拔出自己的配枪,指着雷震,放声叫道:“什么叫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这样的行为已经无异于叛国,雷震,你告诉我,如果我用枪指着你的脑袋,要你去做一些平时不愿意做的事情。你会不会去做?”雷震伸手擦掉嘴角淌出来的血丝,一步步走到了黄景升的面前,然后伸手抓住黄景升手中的枪,把枪管直接挪到了自己的额头上,他直直盯着黄景升地双眼,沉声道:“小是小非随机应变,大是大非,宁死不屈!如果黄大哥非要阻止我射杀工兵团的战俘。那你就干脆一枪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