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书到手了,羌原飞快收了刀,然后一脚踹在王大根的屁股上,斥道:“滚!”王大根连连磕头,当着几人的面真滚了出去。自由王大根连滚带爬逃出门去,杨禾这才舒心地放声大笑起来,从来没有笑得这么畅快过。他又揪住羌原的袖子,朝他说道:“和离书呢,让我看看。”羌原皱了皱眉,又将和离书掏了出来,却没有立刻递给杨禾,而是小心地捏在手里,语气嫌弃道:“脏得很。”杨禾摇摇头,伸手就抢了过来,将和离书翻开了仔仔细细地看。杨禾之前是不认字的,不过他后来跟着叶小尘学了一些,但也只认识几个简单的。若是以前,这纸和离书他是看不懂的。不过他后来为了钻研更精细复杂的绣工,又用心认字识字,如今也勉强不是个睁眼瞎子。他虽然字体生疏歪斜,但这篇和离书也是他一字一句写出来的。有很多字他不认识、不会写,写了几十遍才得了这一张。就这薄薄的一页纸,他写了数十遍,写了许多天。他盯着末端那枚鲜红的手印一直笑、一直笑,捧着和离书的双手都在发抖。就这样笑着、笑着……他的喉咙里突然钻出了两声哽咽,就这两声漏了出来就再也忍不住了,他突然大哭了起来,哭得整张脸全是斑斑泪水,抽噎着快要喘不过气。前不久还琢磨着没见过杨禾哭的羌原突然头大了,他一张脸紧紧皱着,抱着刀蹙额看着痛哭不止的杨禾,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怎么这么能哭?他是水做的吗?可别哭干了!羌原头都大了,硬着头皮说道:“你别哭了……你要实在气不过,我去给你杀了他。”说着,提刀就要走。杨禾吓得眼泪都忘了流,着急忙慌追出去攥住羌原的衣摆,连连摇头,抽噎着说道:“你别、别……别乱来!村里、这么……这么多人看着呢!”只会杀人不会哄人的羌原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眉头皱得更厉害,抱着刀认真想了想,又认真地说道:“我夜里悄悄去。”咳……l太吓人了……赵家父子觉得自已这是来打了一趟酱油,顺带吃了个大瓜。二人摸了摸鼻子,突兀地插了一句:“那个……那个禾哥儿啊,看你这儿也没事儿了,我们爷俩就先回去了。你自个儿好好休息休息,这到底是好事,别哭坏了身子。”父子二人尴尬地退了出去。直到赵家父子俩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杨禾才提起声音又说道:“夜、夜里也不可以,不能……”正说着,赵安业突然又转了回来,他干笑了两声,“哈哈、那啥……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罢,他捡起地上的扁担又飞快溜出门,这次是真溜了。杨禾:“……”都到了这一步,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说了,突然又松开羌原的衣摆,干巴巴丢下一句,“反正、反正不可以去。”说完顿了顿,又严肃认真地补了一句,“杀人要砍头的。”他说得一本正经,叶小尘也在旁边煞有其事地认真点头,两小哥儿都被唬住了。羌原抱着刀没再说话。算了,无所谓了,反正也没哭了。啧……这小哥儿哭起来也太吓人了,啧。羌原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冷峻着一张脸慢慢摇头。杀人狂安分下来,叶小尘也松了一口气,但他仍不放心杨禾,拉着他进了屋,两个小哥儿关着门讲起了悄悄话。羌原盯着闭阖的房门好一会儿,心想今天这架势怕是没饭吃了,自已要是下厨煮面烧了房子,怕这哥儿还得哭,那可太吓人了。羌原一边想,一边飞身又消失在了院子。房中的叶小尘和杨禾。叶小尘叹着气拿过了杨禾手里的和离书,他避开那枚血指印将和离书折了两折,然后捏在手里转了一圈,似乎是想要找个地儿好好放着。可这废屋破旧,只要一个斑驳掉漆的箱笼,再没有别的东西了。杨禾坐在床上,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个小木匣子,轻声说道:“给我吧,放这儿好了。”那个盒子比巴掌略大,正正好能放下折了两折的和离书,叶小尘猜想这东西原本就是收在里面的。叶小尘将和离书收了进去,但却没有再还给杨禾藏进枕头底下。这脏东西沾了王大根的血,要是日日夜夜枕着睡觉总觉得膈应,叶小尘揣着盒子又转了一圈,最后当着杨禾的面将其放在了装衣裳的箱笼上面。杨禾没说什么,可目光一直放在那个小盒子上。他看着看着又有些想哭了,眼泪花儿在眼眶打转,眼瞅着就要流下来了。叶小尘赶紧走了过去,抓住了杨禾的手劝道:“杨禾哥,别哭。这是好事,不兴哭的。”杨禾摇摇头,用手背擦拭了眼泪,又笑着说道:“我这是高兴的。”“我太高兴了!我、我……”说到这儿他又哽咽了一下,捂着嘴既欣喜又激动,“我以前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已真的能和离!我真的逃出来了!我逃出来了……哈哈哈哈,小尘,我真的太高兴了!”叶小尘也不禁红了眼圈,替杨禾感到高兴。他伸出手帮杨禾抹了眼泪,也跟着点头道:“对,你现在是一个人了,再也不用管王大根、那个混球儿了。”杨禾兴奋地点头,眼睛里全是闪闪发亮的光,耀眼又夺目,“对!我明天就去找里长!把和离的事情办了,再把我们的户籍分开!我再也不是王家人了,我以后就只是杨禾,不是别人家的夫郎了!”叶小尘点头,又拉着杨禾展望起未来,“杨禾哥,那你之后是怎么打算的?”杨禾抬起眸子,眼睛里全是向往,“以后啊……以后继续做绣活儿存钱!先把手里的屏风绣好!如果顺利就可以拿到秦老板的钱。等我有了钱,我想把这间废屋的地契买下来,这地方虽然旧,但是修一修也很不错。我也不图什么富贵生活,但我是在这儿重新开始的,所以我之后还想住在这儿。”“我和离的事情恐怕很快就会传到我娘家,我哥哥很快也会知道。那边恐怕也不好办,不过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大不了还是,像今天这样撕破脸皮闹一场!其实也很痛快!”“我以后就是一个人住了。成一次亲就像是在鬼门关里滚了一遭,我以后也不想再找了,这男人好像也没什么用处,我如今靠自已也能养活自已。”“不过一个人住确实不太安全,我想了想,可以养一条狗,得是那种又凶又护主的大狗!哎,这事得请月哥儿帮我了,他和林猎户好,说不定能帮我要到一条好狗!”杨禾认真计划着未来,眼睛亮得像星星。情曲李介丘才刚刚走到院门口就已经闻到了一股浓香,是老鸭汤的味道,鲜香酸爽,光是闻着肚皮就开始咕咕叫了。“阿爹!”李介丘进门后,坐在小杌子上垒石头城堡的小满就看到了他,高兴地扬起小脸蛋儿冲他乐乎乎傻笑。“小满!”套好了牛车后,李介丘先去洗了手才快步走过去把小满抱了起来,搂在怀里轻轻颠了颠,逗道,“小爹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啊?这么香!”小满重重地点头,还吸溜吸溜小鼻子,仿佛是在闻饭菜的香味。末了,他还开心地拍了拍手掌说道:“做了甜甜的饼饼!好吃!”李介丘这才发现小孩儿的两只小手都是油乎乎的,肯定是刚刚摸去灶房偷食吃了。他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抱着小豆丁去洗了手,然后又抱着打算进灶房看一看。但小满心里还记挂着他未完成的“大业”,在李介丘怀里像一只不安分的毛毛虫一样拱来拱去,然后成功溜了下来,最后小跑几步坐回小杌子上,继续垒他的石头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