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一炎还真的跪了下来,且连忙向朱由校磕着头。
朱由校则理都懒得理邬一炎,而转身欲回到列车上。
但这时候,邬一炎竟直接抱住了他:“陛下!您若不放过他们,臣就不放您走!”
堵胤锡见此先大喝道:“邬一炎!你放肆!你简直是一市井无赖!只知道强逼陛下放过那些不甘心归顺或没半点血性麻木不仁的倭人,却不知道,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你自己!”
“若不是你允许他们这时贴揭帖,还要陛下为他们下罪己诏,还拿出太祖来压陛下,陛下岂会因为你这样的迂腐之辈而去跟一帮蝼蚁一般的倭人计较!真正的君子,就当会燮理阴阳,避免让陛下再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以为,逼着陛下下罪己诏,做了仁君,这天下就人人得仁不成!”
堵胤锡这样激动地训斥邬一炎的时候,朱由校没有阻止他,也就让他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
而朱由校听后心里颇为称意,暗道:“到底是人间清醒堵爱卿,比这些圣母更明白些,也难怪历史上,是第一个愿意与农民起义者联合起来对付鞑虏的士大夫,历史上只是个举人,也的确可惜了些。”
“我是罪魁祸首?”
邬一炎听后喃喃自语了一句。
经堵胤锡这么一提醒,他倒意识到敢情这一切的悲剧皆是因为自己这样的人存在着,而因为要求人人大仁大义,却使得人人假仁假义?
邬一炎因此心如刀割。
朱由校这时候才吩咐道:“将邬一炎暂时打入死牢,既然他觉得朕有违太祖成法,违背了太祖言日本不可征之国的旨意,那就让他去给太祖告状去吧!顺便,让他把今天朕在江户做的这件事,也告知给太祖。朕倒是不介意,太祖知道他的后世子孙是一残酷无德的暴君!”
“陛下!”
邬一炎突然喊了一声。
然后,邬一炎就道:“您能不能不要说这些任性的话!臣并没有要贬低您的伟大!臣也知道,您不是只图自己享乐的天子,可这些倭人也是人啊,您不能只爱汉民,不爱他们啊!您是天下之主,岂能因民族不同而对天下之民不同对待!”
“朕只是汉家天子!”
朱由校回道。
邬一炎愣了片刻,再次磕头道:“臣还是请陛下您饶恕那些倭人,否则,臣罪过大也!”
朱由校没有理会邬一炎,而是直接上了车。
邬一炎则依旧不依不饶地在车外喊道:“陛下,您究竟让臣怎样,才肯放过他们!”
朱由校这时候将堵胤锡叫了过来,道:“你去告诉他,就说朕的话,他是大仁大义的人,如菩萨一样,普爱天下所有人,朕没他伟大,哪敢要求他,最多只能肉体消灭他,也成全不了他的仁义!另外,让他见谅,朕和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没法做到他那么圣人,这个世界让他失望了。”
堵胤锡便下车将朱由校的话转达给了邬一炎。
邬一炎听后看了一眼堵胤锡和架着自己的军士,以及外面密布如林的御前宿卫,见这些人都不动如山,冷漠地立在周围,如无情的机器一般,他不由得更加感到绝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对暴行这么无动于衷,你们没有对错之分吗?!”
“他们不是对暴行无动于衷,也不是没有对错之分,只是倭人不配。”
堵胤锡替在场的所有人回了一句。
“没错,倭人不配!”
乔可用也跟着回了一句。
邬一炎苦笑起来:“倭人是曾做了不少对不起汉人的事,但那只是个别倭人的事,岂能归咎于所有倭人。”
接着,邬一炎又大声问道:“为什么不选择放下仇怨?!”
“放不下!放下了就是对不起死难者!放下了就意味着忘记,意味着对敌人的纵容。”
堵胤锡回道。
邬一炎又问道:“岂能因已逝之人,残酷报复活着的人,对无辜者宽仁,岂能算是对敌人的纵容!为什么不先以礼待之,而待起乱,才以兵戈止之?”
“他们今日是无辜者,明日就可能施暴者,这世界就从来就不会有和平共处的时候,唇齿尚且有龃龉,何况不同种族?不同族别间,斗争不可避免,一个文明的仁道只能在这个文明内部存在,而在不同文明之间,就只是弱肉强食!你现在这样做,是在阻止天下变成一个文明,阻止大道!”
堵胤锡回道。
邬一炎听后如五雷轰顶:“不破不立?”
堵胤锡点头。